谢栩然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像是真把一魂丢在了街上,呆呆傻傻地守着窗前的树叶,谢正国看不下去,替他约了好几回楚家的大儿子,但是谢栩然都爽了约,沉默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而那边谢明书也不好过,他像个自私又要强的小孩儿,绝不愿意向谢正国低头,宁可躲在出租屋里,也要和谢正国抗争到底。这是谢栩然最大的不同,谢栩然那家伙,即使是面对害死他妈的罪魁祸首,也能掏出善良原谅他,可他不,不管是痴情得过头的妈,还是自私到底的爸,他都看不起。只是他偶尔也会想起谢栩然那副可怜的惨样,他有时候也不由得会想,他是不是成了和谢正国一样的白眼狼?
这是个没有底的问题。
然而最终,谢明书还是屈服了。
市的院长给他打电话,说辞退他,出租屋的老板娘也说,这小破地方突然卖给了个客户,谢明书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那老头干的好事儿。谢正国年轻的时候,救过一个大人物,不说在市里能只手遮天,起码也是享有盛名,最终谢明书还是去了,一上去就跟的是圈内有名的脑科专家,谢明书都忍不住感叹句,权利真是妙。
他作为空降兵,吸足了羡慕嫉妒恨,但都靠一张脸和好技艺,又拉回了些好感,只是这市的医院里,可就没有像张岩这般虎头虎脑的小医生,都是无趣的冷脸。
尤其是他们科副主任,是个叫楚鸣的冷脸大夫,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最是苛刻,他们科室根本没有周末,平常讲话都冒着冷气,谢明书曾经听小护士们叽叽喳喳地抱怨过,说,这楚医生自从离婚起,就没笑过几回,天天住在这办公室里。最可怕的是,他当其他人也是离了婚的,也要他们常年坚守在办公室里,丝毫没有人情味儿。
况且谢明书还是他重点观察对象。
果不其然,中午,楚鸣又木着张脸,来找他:“你给七床的病人用了进口药?”
“是。”谢明书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楚鸣皱起脸:“那个药不进医保,一天三针,一天就要比国产的药贵上几百块钱,更何况人家这药要用几个礼拜,价格差距可不小。”
“我知道,”谢明书靠着椅背,“院里给了指标,我们已经几个季度没达标了,主任气得直冒火呢,更何况,我也和家属说清楚了,是他们坚持要使用进口药,他们不信国产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您这里云淡风轻地还跑来质问。谢明书没说出口。
“你有解释过两个药的药效差距很小吗?恐怕没有吧”
“副主任,”谢明书说,“差距很小,但是不代表没有。”
楚鸣冷笑了声。
“完成指标,这才是你的理由吧?”
谢明书淡然地回:“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楚鸣深深地看了他眼,撂下句:“你居然会是谢院长的儿子。”
简直莫名其妙。
谢明书觉得这楚鸣性格怪异不说,还是个华佗转世,良心也长得比其他医生要大颗些。这没完成的指标还不是要压在他们这帮小医生身上,没了压力,这楚鸣倒是能够明明白白做个良心人了。谢明书也没太把这楚鸣放在心上,这学医的路上,他碰着的怪胎可不少。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楚鸣会提起那老头儿——说起那老头儿,给他打了好几回电话,凶不拉几地叫他回去吃饭,但谢明书压根没放在心上,他既不想见那老头儿,也不想见谢栩然,他一见谢栩然,心里就没底,他总要想起那个下雨天,谢栩然那副惨样儿。
他模模糊糊地知道,他可能不如从前那般反感谢栩然了,那便更不能见。]
只是,没想到,谢栩然是个极能生事儿的人。
那日,谢正国说什么也要谢栩然去参加一场晚宴,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动了谢栩然去参加。
谢栩然时隔已久地穿上了礼服,镜子里的人端庄得仿佛不像是他本人,他捏着衣领,又动摇起来:“爸,我、我还是不去了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这样的地方了。”
“去,”谢正国一锤定音,“你必须去,你就是总闷在家里才这副腔调。”
什么腔调?
谢栩然在心里偷偷地自问自答,估计是,半死不活。
晚宴办得不算隆重,办在一家叫紫凝阁的饭馆,老式的装潢风格,门上还雕着龙凤,地毯也是最原始的红地毯,只是这地方从前传闻是上面的领导吃菜的地方,不懂行的人只当是土餐馆儿。里面聚了不少人,大多都上了年龄,唯独几个带了小辈的,都在聊从前的光辉岁月,谢栩然插不上嘴,只顾着吃门儿前的糖藕,甜得他齁。他又想起谢明书爱吃糖藕
只是这话题聊着聊着,却突然到了谢栩然身上。
“这,是你儿子吧?是不是叫栩然?长得可真不错,结婚了没有?”
谢栩然愣愣地望向那老爷子,一时之间竟忘了回话。
看着痴痴傻傻的。
其实他不过是又想起了谢明书,压根儿没认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