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熟悉不过的那个人而且是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天祈祷着不要发生的事情,最终还是
那么猝不及防地发生了。
······
“哎喂,我说,站着干什么呀?快坐下吧。”
他眼瞅着武藤一脸轻松,嬉笑着跟自己打完招呼,就端了盛得满登登的一碗白米饭,径直走到了自己跟前。然后,再好似个没事儿人一样,泰然自若地从自己身边路过,一屁股坐到了桌旁新添出的一条凳子上。王良明震惊得无以复加,险些没当场晕过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瞪大了眼睛,干站在那儿,呆呆地望了望眼前若无其事地刨着饭的飞行员,再瞧瞧一旁、淡定到有些冷漠的母亲和妹妹,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顷刻间席卷了全身。
武藤当然知道,王良明这时候心里肯定又惊又怕的。但就是想逗他玩儿玩儿,否则就不是自己的风格了,便强憋着想乐的冲动,假装正经地吃着东西。王良明瞪着眼前让自己头疼的大块头,意识依旧停留在一片混沌之中,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啊,小兄弟是觉得菜不太够是吧?要不”说着,日本兵就有模有样、规规矩矩地放下了筷子,十分讨好地问起王良明的亲妈,“我再去给弄几个来吧?”
“哦没有没有不用麻烦的!已经挺好了!真的!”王良明终于回过了神。他十分紧张,急忙连连摆手,示意武藤不用管自己。
这个人是陕西人,走商道的时候,从山坡上摔下来把胳膊弄折了,到这里来养伤。
他应该就是这么和家里人讲的吧?王良明暗自思忖着,同时在潜意识里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要去相信这一“另类事实”;努力去淡化一看见男人,就不由自主告诉自己这是日本鬼子的本能。
匆忙而又机械地把挎包放到一旁,王良明木讷地回到桌前,佯装无事地拿起筷子,内心里却十分清楚,不可能没有事。层层顾虑自胸中油然而生,让他连抬手夹菜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餐桌前的氛围,一时变得很尴尬,同时夹杂了几分诡异。只有武藤依然我行我素,如同前两天在地下室里,跟王良明两人在一起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不觉得需要担心啥。
望着那几盘先前自己家里面未曾出现过一次、简直可以称得上Jing致的菜品,王良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母亲和妹妹讲:“那咱们就先吃饭吧?”说罢,他便定了定神,努力抚平着焦躁的心绪,拿起筷子,准备夹菜。
“啪!”母亲忽然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响声让王良明整个人猛然一惊,手中的筷子也应声滑落,掉在盘子里,溅起了些许菜汁,把刚换的白衬衣袖口都染脏了。
“你给我站起来!”母亲大声严厉地训斥道。
王良明此时早就完全没了顶嘴的底气与勇气,赶忙‘嗵’地起身,无比顺从地站到桌边,脸上已经再难掩盖住内心的慌乱与恐惧。完了,真的彻底完蛋了!王良明暗暗叫着苦。飞行员这时候也不再继续吃东西,把碗筷整齐地摆放好,劝解起兄妹二人的母亲来:
“唉,没关系的,其实也没有”
“你先等一会儿。”母亲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武藤,语气却比方才对王良明‘训话’时,要平和许多。这不由让王良明更是惊讶万分,同时心底里不安的预感,和一丝丝愤懑的情绪也愈发强烈。
正纳闷儿间,“王良明,”母亲转过头重新面对着他,继续厉声呵斥着,让王良明觉得自己犹如置身于六月飞雪,冻得每一根汗毛都直直地竖立了起来。然而,片刻过后,他耳朵里却传来了不可思议的一句话: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伤员,这么对待自己的同胞?”
王良明有点意外。尽管自己事先早已预料到,武藤肯定会跟自己的家人那儿,伪装他自个儿是‘陕西人’。但是母亲居然这么爽快地就答应接待了他,还连‘伤员’‘同胞’这种说法都蹦出来了,着实已经超乎自己想象太多太多。
母亲平时是多么Jing打细算的一个人,王良明怎么可能不知道。有些时候,连邻居张老伯、或者四婶家的春香要来借点家里的什么东西,明明是有的,母亲也总会推脱说没有。这不知咋回事,怎么突然间,竟变得如此爽快大方了?
亦或是说,日本人就像前两天对待自己和舒莱曼那样,也给自己亲妈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王良明暗暗思索着这些的同时,听着母亲仍‘依依不饶’、喋喋不休地教训自己:
“现在世道这个样子,大家都是中国人。有人落了难,难道不应该互相帮帮、扶持一下吗?”母亲说完,又转过头,一脸堆笑地看向武藤,似是在给他‘赔不是’一般,“小伙子没事儿啊,就把这儿当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谢谢您!”日本兵很开心地答道,探起身,微微给母亲鞠了一躬。“这孩子,还真是有礼貌呢。”母亲微笑着点点头,觉得他要比自己儿子懂事许多,因此夸赞了他。而王良明则干瞪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又一幕,早已经被搞得一头雾水了。
“王良明!还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