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实之下,张导并不想承认他错了,便嘴硬说:“你蹦得太高了。”
“……”
这下,一贯话多的陆朗清,直接被堵没词了。
蹦太高了?这是什么没事找事的评论?
只是见张导的脾气已经散了,他也不想刺激老年人脆弱的心脏,便顺着他说:
“好好好,那等会儿重拍,我蹦低点儿。”
看陆朗清服软,张导的脾气也出得差不多了,这才脸色转好,对谷清严肃说:
“你再好好想想,等会儿阳光移到这个位置,我们再拍一遍,这次要是再不过,你就别拍了。”
谷清抽抽搭搭地点头,等到看张导去摄影那边看镜头取景,才小声对陆朗清说:“陆哥,谢谢你。”
陆朗清笑了。
虽然是纯新人,但能被张导看到进组 ,她和邓立为都是确有天赋的,而且一点儿都不傻。
两个人知道他们作为新人有这样的机会,是真的天上掉馅饼,抓住就飞升,骨子里也很要强,导演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片场上私下里逮着陆朗清喊“陆哥”,问东问西的,特别虚心。
恰好在演戏这事儿上,从龙套摸爬滚打过来的陆朗清对待新人大方而且温柔,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需要他帮忙对戏的时候,多晚都跟着熬,而且绝无怨言。
不管有多少想借他名气的因素,更多的还是对他的喜欢和佩服。
一来二去的,网传脾气又不好又能耍大牌的他,愣是在这个组把自己混成了保姆。
“有什么可哭的,张导喜欢你们两个人,不然都不可能让你们进组。两周了,天天让你们滚,不也还拍着呢嘛。”
他看看垂头丧气的邓立为和还在抽泣的谷清,安慰着。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怎么都演不好。”谷清低声说。
邓立为也说:“而且还连累了陆哥,对不起啊。”
陆朗清笑了,他看着两个人的样子,觉得这样下去也不行,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打破了以往只对戏不说戏的原则,开口说:
“你们不笨的,就是表演上,匠气了。”
谷清和邓立为眼睛一亮,知道陆朗清是在点拨他们,但又没明白,便疑惑地看向他。
既然说了,陆朗清索性把话掰开了揉碎了说:
“可能是因为剧中时代距离你们很远,所以你们怕自己演不好,就很刻意地想要模仿些著名作品中的艺人,或者纪录片中看到的东西,”陆朗清解释,“再加上你们又在学校刚学了一些表演上的理论,结合起来,就让你们的表演匠气了。”
谷清和邓立为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张导选择你们两个人,就因为你们还没有任何演出经验,所以还没有生成某些熟手演员容易陷入的套路,说是套路,其实就是一种省事的复制黏贴。那些著名作品中的角色,都是独一无二的,复制他们的演技,那这个角色就不是这部影片导演想要的角色了。”
“就因为你们天然,所以张导才可以按照他想要的样子雕琢这个片中的你们。可是如果你们只是去复制别人,那导演何必找你们?抛开那些东西,想一想导演想要的你们,是什么样子的。”
陆朗清说着,对谷清说:
“小谷,你身上有纯真的美,看起来温柔又脆弱,让人产生保护欲,所以这不需要你去演,你需要留意的要怎么土。比如你的角色再爱美,她的指甲永远不会像你这么干净的。温柔之下的野性,脆弱之下的韧性,才是你要呈现的。”
说着,他又转而对邓立为说:
“立为,你那长相看着就是个读书人,所以你需要去演一个书卷气的学生吗?你需要理解的是角色本质,有为正义赴死冲动的,又不是莽夫,更多的是对自己无法挽救国家的,无法救更多人的愤怒,这种愤怒是内化的,所以你的情绪不能端着。”
“你们对角色理解没错,只是你们搞错了需要你们演的部分,过渡加强了你们身上本来就有的部分,而忽略了另一个层次的表达,反而过犹不及了。”
演戏这事儿,最怕的就是过于强调某个部分,而如果这个部分恰好与演员自身的某种特质重叠的时候,就是灾难。
就好像一个霸道总裁一样要把用力点放在外貌的霸道上,那大概率只看脸就会显得很油腻。
两个年轻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谢谢陆哥。”
“没什么可谢的,多磨两天你们自己也能想明白,只是你们也知道,咱们这个组有些特殊,没时间给你们悟。”陆朗清摆摆手,“也别怪张导不说清楚还总骂你们,他管的事情多着呢。所以他只需要你们做到他要的,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你们总做不到。”
“嗯,谢谢陆哥,我知道了,那我再好好想想。”谷清立刻点头,重新拿起剧本开始揣摩。
陆朗清教完孩子之后,就很快乐地开始原地来回蹦,没办法,导演毕竟挑刺了,所以他总得蹦出个恰当的高度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