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再度失去两座城后, 那位乌苏可汗仿佛也爆发出气势。余下六城被严加封锁,大周军队组织了数次攻城,都未有成效。
按照侯杰等人的估算,今年该有的春耕早被毁在战事当中,城中余粮不多, 按说早该到了契丹人无法坚持的时候。可他们一日日待在城墙上,竟是仍然大口吃rou。
侯杰等人初时只觉得多半他们早前运了许多牛羊进城。直到有一日,大周军队再度攻至城下,有人捡到一截人骨。
此前,大周军队已经与契丹人在此交战良久。捡到人骨,其实不稀奇。问题在于,这节人骨上,挂着数缕熟rou。
再想到从前见到的景象,侯杰眼前发黑。赵岳等人看了,一样暴怒。
这样情形中,“云归”反倒是更冷静的一个。
他这会儿虽无将军之名,却已经能和其他将领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战事。
在一片激愤中,他淡淡说:“看来城中的确再无可食之物。”
听了这话,侯杰、赵岳等人立时对他怒目而视。
只有魏海,心情复杂。
顶着侯、赵等人的目光,“云归”又说:“他们已至强弩之末,这正是大周的机会——侯将军、赵将军,如今不知多少百姓被囚在城中,在这儿激愤最是无用,还须尽快将他们救出。”
听了他这话,侯杰等人虽然依旧咬牙切齿,却也明白了青年的意思。
对。他们在这儿咒骂的每一刻,都可能让又一个大周子民亡于那些畜生之口。
想到这里,有再多愤慨,都被强行压下。
几人又开始讨论接下来如何作战。许多攻城方法已经用过,大周的士兵一样疲惫不堪。这原本该是一场持久战,可是,他们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
这样情形中,“云归”有了一个新的提议。
旁人听着,起先莫名。可往后细思,又慢慢觉得,对方说的的确有理。
最重要的是,他们早就无计可施。到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
等到这次会议结束,侯杰、赵岳等人下去布置。
魏海旧伤未愈,虽然参会,可他身上已经不担具体职务。此刻眼看其他人离开,他慢慢撑着自己身体站起。正要走,却见屋中仍然留有一人,正在端详沙盘。
正是“云归”。
看着他,魏海心中又“突”了一下。
原先已经淡下的犹疑再度涌上。他满心犹疑,想:倘若陛下知道,这么一个人在这里,恐怕——
正想着,“云归”忽而开口,叫道:“魏将军?”
魏海一个激灵。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并没有看向自己。仍然低着头,仔细揣摩沙盘布置。
“你不必忧心,”青年说,“待到除去乌苏可汗,‘云归’自会战死。”
魏海错愕,瞳仁微微缩小。
这时候,青年终于抬头。
他看着魏海,竟是露出一个安抚般的微笑,说:“赵将军从未见过‘燕云戈’,并不知我面貌如何。侯将军虽曾与我在长安相见,可他待我并不熟悉。如今我改头换面,他便不会认出我。至于边城这边其他守卫,他们虽知‘燕云戈’容貌,却不会与‘云归’正面相对。”
他说到这里,魏海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抽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你太大胆!”
“云归”,或说燕云戈,听着魏海这样的评价,并不在意。
他语气还是淡淡,说:“唯有魏将军你,既与‘燕云戈’相熟,又知晓‘云归’是何模样。但也无妨,总归,魏将军向陛下隐瞒的事,不止这一桩。”
威胁。魏海第一时间就意识到。
但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并没有错。
建文元年,他带领大军去往长安。无论其中有多少燕家的欺骗,事情都是他亲自做下的。虽然后面顺利将一切瞒下,可直到今日,午夜梦回,魏海还是要出一身冷汗。
而到现在,他的确可以说燕云戈胆大包天,竟以流放罪臣之身,在赵岳身边谋取身份、来到北疆。但如果没有对方,战事会是什么模样,未尝可知。
魏海想着这些,干巴巴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燕云戈微微一笑,说:“听不明白便好。糊涂些,也能活得长久些。”
说完这句,他重新低头,再未理会魏海。
魏海慢慢吐出一口气,到底离开。
这日之后,大周军队再度攻城。
听到消息,乌苏可汗最先没有在意。
从前为了抵御外族,大周将领、士卒,加上城中百姓,将一座座城池修筑得固若金汤。到现在,这样的城墙恰好将大周人拦在外面。
乌苏可汗睡得极为安稳。直到夜半,他隐隐听到一丝怪异声响。
他模模糊糊醒来,过了许久,猛地意识到:此前听到的声响,并非自己在梦中恍惚,而是确有其事!
他匆匆召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