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姜娘子老家的人见了如今的宁王,一定要惊讶。
姜家女郎生下的分明是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婴!也因此,这家人动了找到孩子那明显非富即贵的父亲、为自家谋个好前程的心思。为何不过一载,孩子就成了白发白肤的“妖邪”?
可燕云戈在谋划今后的时候,清楚地提出:“皇帝已经知道小殿下在北疆府中。一定要给他一个合适的、让燕家对小殿下的存在隐瞒不报的理由,才能让他不至于立时对燕家下手。”
那么,除了“燕家图谋不轨”之外,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孩子生来有异,无法见人”了。
为此,燕云戈北上的时候,除了伪造的手谕,还带着一种特殊药物。
将药物化于水中,再将身体浸泡进去,就能让肤色变白。如果药物再浓一些,甚至能洗去头发、眉毛的颜色。
这原本是前朝妃子用来邀宠的宫廷秘方,最先是出自某个丹师。后来机缘巧合,落在燕太贵妃手中。如今听说了燕家有意扶自己亲孙子上位,太贵妃自然毫不犹豫将其交出。只是她还是叮嘱:“这药用上一次两次,于身子无碍。次数多了,就要有损心脉。”
燕云戈应了。他在北疆给婴孩染上一头白发,原本是为了万无一失,防备回长安路上被谁看见。可真正回长安时,出了另一重意外。
孩子的发根已经有了隐隐黑色。
是故那天在福宁殿,陆明煜要靠近宁王,燕云戈将他挡住。
离得近了,可不得被他看出破绽?
好在陆明煜被宁王的状态震懵,见燕云戈阻拦,也只当这是燕家心寒,再不想自己靠近三弟的儿子,于是黯然神伤,并未多想。
再往后,燕家得到喘息之机,只等魏海带着兵马到来。
两万人,比起长安十万禁军,说来是少数。但无论燕正源还是燕云戈,都曾参观过长安禁军Cao练。如果说燕家军是在草原上历经风雨洗礼的狼群,长安禁军就是在锦绣堆里比划刀枪的绵羊,根本不构成威胁。
至于名声。虽然做出这等事,燕家已经不打算要名声了。但于情于理,也得有一些理由去堵堵天下人的悠悠之口。这也好说,最简单的三个字,“清君侧”——至于这当中“误伤”了皇帝,就纯属意外了。
这就是燕家的全部计划、打算。燕云戈曾经是整个方案的策划、执行者,如今,又要亲手将其推翻。
在魏海面前,他说“说来话长”,但接下来的也不是实话,而是:“我们此前中计了。那封手谕,并非出自天子之手!”
这话半真半假。手谕的确是伪造,但伪造它的就是魏海面前的人。
魏海听到这话,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瞳仁骤缩,身体一震,几乎晕厥:“怎能如此!”
燕云戈冷静地说:“此地离长安还有颇长距离。”两万人行军,又要隐秘,怎么可能快得起来?“在皇帝发现之前回到边城,事情还有回旋余地。”
魏海咬牙,死死盯着燕云戈。
半晌,他蓦然回头,吩咐自己的亲卫:“快!今夜开始,我们回去!”
亲卫摸不着头脑。再往下,士卒们更是莫名其妙。
他们之前隐隐知道,自己这次去长安是要“救驾”的。可如今,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话虽如此,上头的命令依然要听从。
士卒们怀揣着一肚子疑问走了。一晚上,所行不过数十里。
燕云戈看在眼里,虽心急,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又去找魏海,说:“兴许还会有人来找你。”郑易和郭信虽然之前被他绕去错误路线,可以郑易的脑子,恐怕最多不过半日就能反应过来。那边人数少,赶路方便。最迟今晚,最早当下,他们就要赶上来。
燕云戈可以想到那两人的态度。
很后面想想,他从醉花Yin回去那天,阿父明显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而知道他态度发生转变的,唯有一个郭信。
可郭信又不会有找阿父谋划的机敏。依燕云戈对他的了解,他最有可能做的,是去找郑易,把燕云戈大骂一顿,再撺掇郑易一起与他断交。
至于郑易。他知道之后,会是什么考量,做些什么,呼之欲出。
他们之前就“阻止”了燕云戈一次,让军队平白前行了十数日。到如今,又要来阻止燕云戈第二次了。
好在他们面对的是魏海。如果在燕家军将领中列一个“原因跟着燕家一条路走到黑”的单子,郭牧一定排第一,魏海则排在最后。如若不然,当初被留下守边的也不会是他。
听燕云戈这么说,魏海看他一眼,抽一口旱烟。
“无论他们是谁、说什么,”燕云戈继续说,“你都不要相信。用最快的时间,带着人回去。否则的话——”
“少将军,”魏海打断他,“你背上的伤,是谁打的?”
燕云戈一顿,不动。
魏海冷笑两声,说:“不管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我魏海绝不可能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