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后,极度的难过仿佛从天而降的千斤顶,把我砸成rou饼,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它不由自主地软成一滩稀泥。
可能我的脑袋也被砸碎了,我看不见东西,眼前只有白花花的闪光,像是电视故障的雪花。
但我听得很清楚,我能明显听到我的两排牙齿颤抖碰撞的咔咔声,还有舅舅的劝慰声,却怎么也听不到我的哭声…
我发力使劲呼吸,没有任何作用,氧气怎么也不肯进来,脑海里的雪花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漆黑一片,门外好像又响起了砰砰哐哐的声音还有接连不断的侮辱谩骂。
我蹲下身抱住头,稳住颤颤巍巍的身体,后背忽然覆上滚烫的体温,一双寒冷的手轻轻捂住我的嘴,热气喷洒在我耳畔,她小声说:“小越,别出声。”
我昏倒了,闭上眼时我看到母亲安详地睡着。
“小越?小越?”
我被这一声声的呼唤逼醒了,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舅舅说母亲的后事他已经料理好了,不举行仪式,骨灰会撒掉,他还说不要怪妈妈,她只是想要解脱。
我做不到,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自杀,她把属于我的,仅有的意志、支撑、思想、亲人和幸福全部带走了,我怪她,更恨她。
我问舅舅:“我、我、我为、为什么、会、会昏、会昏倒?”
“医生说你悲伤过度,还患有重度焦虑症,小越,节哀顺变,你还有我,还有自己,照顾好自己好吗?”舅舅抓住我的手,细细地摩挲我的手背。
没由来的一股酸涩,我使劲摇了摇头,眼泪不受控地呼哧呼哧流,这一次,我哭到抽气,是我记事以来,最悲痛的一场哭泣。
舅舅把我接到他的家,我才知道,舅舅也很不容易,他住着十平方米的破瓦房,上厕所,洗澡和刷牙洗脸是要去公共厕所的,他白天为了省电不会开灯,晚上睡觉还会传来邻居的说话声。
他没有妻子更没有孩子,所以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儿子,舅舅虽然是个穷人,但他却是一个很有内涵的男人,他总能告诉我很多大道理,虽然有一些都是毒鸡汤,可我很受用。
我还是没有把我在学校的事情告诉他,那时不说的原因是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优秀,不够包容,大家才会讨厌我,没理由的讨厌我。
我开始封闭自己,不再和其他人交流,我不愿意与人沟通,我讨厌和别人交谈,更害怕和人社交。
我远离了集体的生活,虽然时常会觉得自己无依无靠,无人理解,无人认同,会感到孤独和寂寞,然而这是自我保护的最好的办法。
吴承轩他们时不时还会来找我麻烦,我仍然不理睬他们,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幸运的是,随着年龄增长,我的个子越来越高,身体越来越壮,他们却没怎么长过,渐渐地,他们也很少来了。
我以这种状态度过了初中时代,这是我最痛苦的三年,人们都说,校园生活是最美好的,可是我的校园生活始终都是我的噩梦。
这些回忆让我认为自己对于这个世界可有可无,我生来残缺,上天剥夺了我说话的权利,同时恶劣地带走了我的亲人,让我的生活逐渐溃烂,发臭。
我蓬勃生长的勇气,被这些腐腥的经历燃烧殆尽,然后上天告诉我你要好好活着,好好享受人生。
可我哪有什么人生,我就是没死。
第20章 结巴II(上)
【作家想说的话:】
吴越的第一视角
一切都会过去这句话我听了很多遍,时间的确会冲淡那些遭遇,多年后也许眼前的风景早就和以前不同,我也会发现当时的自己是多么愚蠢懦弱。
但它们所给我留下的伤害与恶意永远不会消失。
不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此刻的我仍身处混沌,经历着命运带给我的巨变,遇见即痛苦,这残忍的人间,我活得就像是一场炼狱。
支撑我走下去的毅力大概就是舅舅吧。他总是在我耳边说,学习才是我唯一的出路,所以初中三年不管我遭遇了什么,有多么痛苦,我都没有落下学习,中考让我离开了这座小县城,去了大一级的城区上学。
那里和县城有一点像,可比起它更加繁华,更加热闹。
我上的高中是这个城区最好的高中,我本来沾沾自喜的,但听了新班主任的话我才知道,县城外的城区很大,城区外的省城很大,省城外的国家很大,世界更大。
我有些向往,又觉得自己不配。
上了高中后我仍然保持封闭的状态,为了掩饰我是结巴,我从来不会回答问题,老师点到我,我也只是点头摇头。
班主任一度认为我是个哑巴,她给舅舅打了电话,打完电话后她的表情我最是熟悉。
班里的人直到分文理我都没有记住名字,但我唯一记住了他——蒋峰。
看到他和我同班,我内心是非常拒绝的,他让我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我更加害怕他会说出我是结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