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恭敬坐下,延景明已经拉着温慎之走了过来,三人围着屋中圆桌坐好,延景明便将自己口袋中的瓜子全都倒入了果盘中,不多不少,正好将那果盘填满了。
暗卫首领看向自己手中的瓜子,沉默。
延景明:“米有关系的,泥不要客气,吃吧?”
语毕,他已经率先拿了几颗瓜子,毫不犹豫磕了起来。
暗卫首领:“……”
……
暗卫首领在值守无聊时,的确很喜欢嗑瓜子解闷。
可在太子殿下面前肆无忌惮的嗑瓜子,倒还是头一遭。
若教他师父看见了,必然要说他此等行径,是欺君罔上,大逆不道,可温慎之对延景明的决定一向没有异议,他也不介意暗卫首领在他面前失礼,他不开口,暗卫首领便只得执行延景明的命令,老老实实拿起了一颗瓜子。
这瓜子在他手中,简直有千金之中。
“属下这些日令人去同先前劫道之人问话。”暗卫首领咯嘣磕开瓜子,“已从他们口中问出此事的大概情况来了。”
延景明:“咯嘣。”
暗卫首领:“那不是什么劫道贼匪,不过都是附近居住的山民农户,都是些普通百姓罢了。”
温慎之微微蹙眉,道:“同我所料不差。”
而这也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情。
延景明:“咯嘣咯嘣。”
“他们劫道的缘由,在数月之前。”暗卫首领道,“知州强行要每家每户都出一名寻药人,入仙山深处去寻药,未得药,不得亏。”
延景明:“咯嘣咯嘣咯嘣。”
温慎之挑眉:“胡闹!”
延景明吓了一跳,急忙收起自己面前的瓜子皮,小心放轻自己嗑瓜子的声音,生怕引起温慎之的注意。
“殿下觉得是胡闹,可知州并不觉如此。”暗卫首领低声道,“不愿出寻药人的,便全家没为丹奴,采不到药的,也要罚作丹奴,那知州豢养方士,想以此博得圣宠,好令他官运亨通,可此举对百姓而言,便是一条看不见头的死路。”
此处群山延绵环绕,到山林深处,便是人烟罕至之地,山间豺狼虎豹,无所不有,寻常人入深山,不是迷路,只怕便要亡于兽口,莫要说采药,能回来几人,只怕都不好说。
而若采不到药,被充作丹奴,那便更不用说今后会如何了,皇帝尚且因金丹而中毒,那丹奴要试的废丹之中保不齐是什么样的剧毒,丹奴之中,轻则身体每况愈下,重则神智癫狂者,毒发之人也不在少数。
既然横竖逃不过一个死,那些人便想搏一把,为自己求一条生路。
只不过他们其实并不知这一切灾祸因谁而起,只不过想知州是奉命国师,那既然国师来此,他们便要捉住这恶贼,好出这么一口恶气。
可延景明听暗卫首领说知州自己豢养了方士,他不由便想起了今日师爷同知州小亭密探时提起的山间修道人,那时候他离得远,并未听清全貌,只听知州令师爷快些派人去寻那人来此,而今他便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他养的方士,是不是就是山里修道的神仙啊?”
温慎之微微一怔,讶然看他,问:“神仙?”
延景明:“知州封的!”
温慎之:“……”
暗卫首领也跟着一怔,待明白了延景明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人后,方无奈苦笑,道:“太子妃,那应当不是神仙。”
他早听说仙山之中有人居住,只不过并不是什么修道之人,也不是什么神仙,说来不过是个在山中闭关习武的江湖侠客,救过几个进山采药的寻药人,因他轻功好,救人飞檐走壁,又不怕山中的踩狼虎豹,那些被救的寻药人回来后便同家人说这奇事,时间一长,便传成了山中有得道仙人。
暗卫首领同延景明解释此事,不想延景明对江湖人极有兴趣,听暗卫首领如此说,他恨不得立即就能见一见这个传说中能飞檐走壁的江湖侠客。
既然那知州已经去找了,应当过不了几日,他应当就能在知州府中见到那个人了。
暗卫首领却忍不住苦笑,道:“要是知州真找到了,只怕还会有更大的麻烦。”
延景明一顿,反问:“麻烦?”
暗卫首领:“您听说过为民除害吗?”
延景明登时来了兴趣。
“窝当然知道!”延景明激动说道,“光天化路,卵卵乾坤!”
暗卫首领:“……”
温慎之:“……”
温慎之一手捂脸,道:“是我没教好。”
暗卫首领叹气:“殿下,您已经很好了。”
此事汇禀完毕,暗卫首领便起起身告辞,正打算离开此处,延景明却又叫住他,道:“窝有话想问右蟋蟀。”
自秦卫征被温慎之紧禁足已过去了许多日,暗卫首领应当每日都有去寻秦卫征问话,可温慎之却再也不曾去见过秦卫征,延景明难免要觉得,那一日交谈之后,温慎之也许还在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