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父皇亲自下的命令,皇叔百般劝说也无法阻止, 想尽办法也不过是为此处争得了些钱粮, 而比起这些手段,他可远不如自己的皇叔, 此事拖延多年, 他此刻想插手解决,前后要得罪一堆人不说, 到了最后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延景明皱起眉问他:“那就一直这样吗?”
温慎之:“……”
他不知能如何回答。
他心中很清楚,此事的根源, 不是国师妖言惑众,也不是此处知州横征暴敛、欺压百姓,这一切的根源,是他的父皇,也全都在他父皇。
可也正因如此,反是令他难开口,也不知如何开口。
温慎之蹙眉看向延景明,问:“若此事是你父王——”
他稍稍一顿,只觉得自己这问题着实突兀,这天下哪有这么同人说话的,可延景明一点也不在意这种事,反是认真同温慎之道:“若窝父王如此,窝母妃一定会打爆他的头。”
温慎之:“……”
延景明又想了想:“一次可能不够,得打十次。”
温慎之:“天河大妃的确是个妙人……”
这话温慎之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延景明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可他觉得很没意思,这是大盛朝堂之事,他母妃会如何做,都改变不了大盛当今的局面。
他也许做不了什么,可他想出一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延景明听秦卫征和姚太医所言,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大盛的皇帝,温慎之的父皇。
他知道中原人挨不得揍,若是照他母妃的处理方法,大盛皇帝也许当日就要驾崩,那他应该委婉一些,用他母妃的话来说,这叫做用别人的办法来打别人,嗯……以什么之道……什么身……
算了,办法有用就好,至于办法的名字叫什么,一点也不重要。
延景明再看向温慎之,小声问:“若窝得罪了知州……”
温慎之一瞬便明白了延景明想要做些什么,他想,若他一人看见这些事,他或许并不会直白去同那知州撒气,至多是返回京城之后,再去寻皇叔,看看有没有什么暂缓此地困境的办法。
可延景明与他不同,延景明憋不住气,他既然看见了,他便一定要在这几日将解决此事,将这一口恶气撒出来,有些像是传奇小说中的那些好汉,又像是嫉恶如仇的侠客,温慎之实在很喜欢延景明这般的脾气,他便点头,道:“你放心,我还是护得住你的。”
温慎之很清楚,延景明身上是有“免死金牌”的。
他是国师千挑万选,从无数同龄之人中挑出来的命格祥瑞之人,说是能破皇宫之中的妖邪之气,能令太子与皇上身体康健,还能让大盛百年福泽延绵,因而延景明在宫中时,哪怕当着他父皇的面莽撞无礼,他一贯对子女颇为严苛的父皇也绝不会恼怒生气。
这便等同于说,延景明只要不挖了仙山的根,绝了仙山周遭百姓进贡炼丹的药材,他父皇应当都不会生气。
延景明这才问:“窝可以揍知州一顿吗?”
温慎之:“委婉一些。”
延景明明白了:“中原人,不能这么直接。”
他心中好像有了些主意,却又不知该如何将这些主意化为现实,而他回顾这些年来他母妃与阿兄同他讲过的故事,在那些对劣绅官府的故事中,就算不能直接对抗,故事的主角也必然要想出些办法来膈应这些人。
延景明憋着的那一口气终于压下去了一些,他干脆挽住温慎之的手,认真道:“窝们先吃饭。”
不论如何,人总得吃饱饭再想办法!
……
秦卫征又去村中为延景明买了三只鸡,拿回来亲自为延景明烤着吃。
他丝毫不知暗卫首领同温慎之说了什么话,只是专心蹲着杀鸡烤鸡,这村子实在太穷,连鸡都显得格外瘦,他觉得这么三只鸡,应当是不够延景明填饱肚子的。
秦卫征正想着要不要去村中再买一只鸡,延景明已凑到了他身边,好奇问他:“右蟋蟀,泥素边关人啊?”
秦卫征点头,道:“家父是守城边将。”
他回答得极为坦然,没有一点想要隐瞒此事的意思,延景明看他神色,觉得秦卫征的模样,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心中对秦卫征的信任再添一分,正想接着问秦卫征一些事情,不远处村庄处忽而亮起火光,像是有几人拿了火把,正朝此处奔来。
秦卫征负责太子安全,匆忙紧张起身,暗卫首领也从树梢上翻了下来,落在几人面前,按着腰侧刀鞘,冷漠看向那村道路中,过了片刻,方见急匆匆跑来的几人都作农夫打扮,其中一人背上背着个昏迷不醒的小娃儿,像是得了急症,而这几人似乎是要去寻大夫的。
这几人本想出村,也不想同秦卫征等人扯上关系——他们虽不知这两日住在村外的是什么人,可看那些人衣着华贵又带着刀剑,不像是寻常人,这村中人除了远远看一眼延景明这西域胡人的模样,其他时候,简直恨不得避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