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想走上去撸一下,说声好,问问二七还记不记得他。可他这一走就是四年啊,杳无音讯,不管不问,说实话,他觉得他没那个资格。
拍摄进行了几个小时,中午光线过强,大家停下来休息吃午饭。
黛青邀请贺听一起,贺听心不在焉地往远处瞟了一眼:“你们先吃,我一会儿过来。”
说完人就走远了,黛青只好不管他。
空地上二七被拴在一个桌子脚下,绳子不太长,它只有几米的移动空间。
像是拍摄结束了,工作人员都去吃饭了,没人管它。
贺听拿着一个装了水的小碗和馒头走过去,站在二七面前立住:“喝水吗?”
二七激灵的眼珠子盯着他转了几下,鼻子嗅了嗅,片刻后像意识到什么,突然激动地往他身上扑,一边扑一边嘴上还呜咽了起来。
“还记得我啊,”贺听蹲下去抚摸它的头,垂下单薄的眼睑:“恨我吗?”
二七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可劲摇着尾巴,趴上去舔他的脸。
咸shi的热度,温和的安抚,贺听好像明白了,二七说它不恨。
他压低帽檐,不知怎地,喉咙竟有点哽。
狗不像人,就算被辜负了也只会记住主人的好。
但人不是,人一旦被辜负,就只记得恨了。
二七足足激动了五分钟,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喝水吃馒头。
馒头吃了几口就不吃了,贺听散漫地敲它脑袋:“看来平时他没少喂你。”
有同事路过,诧异地打量着相处和谐的一人一狗,问:“这不是姜信冬的狗么?早上还听任姐说它很高冷,不太理人。”
贺听几不可察地挑眉:“看是谁。”
而我曾经是它爸。
下午黛青又换了几套秋冬长裙和首饰,工作人员把白马拉出来了,说是原本要来的是另外一匹,不巧早上它吃错了东西,今天状态很差。
来的这匹马拍摄经验较少,好在听话。
拍摄还算顺利,最后一套品牌方强调要着墨于黛青手上的丝绒包,贺听拍了几十张都不太满意。
黛青下马补妆,他站在白马旁边思考构图。
天色渐暗,微shi的空中发出了飕飕声和喘气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朝他奔来,越来越近。
贺听刚直起身,迎面扑来一只毛绒绒的二七,兴奋地围着他转圈。
“二七,快回来!”远处传来孟思的喊叫。
长满了灌草树木的另一端,套着栗色秋冬大衣正在拍摄的人微微转过身,冷峻的视线投过来,带着几分探究的味道。
贺听似有感应地抬头,在幽暗chaoshi的丛林深处,透过层层叠叠的枝芽树叶,两股视线默契地对上。
在某个瞬间,贺听灰暗的世界骤然照彻,亮起了一缕细微的光,但是很快又灭了。
片刻后,他很有自知之明地移开视线,弯下身子和二七讲话。
然而姜信冬并没有动,薄唇微微抿起,落在贺听身上的目光意味不明。
孟思跑过来抓狗,二七调皮,灵活地绕着白马和她玩捉迷藏。
白马没见过这么皮的狗,被绕得有些烦躁,抬起脚蹄子就往二七身上踢。
幸好这一脚没踢到,因为二七风驰电掣地闪过了。
然而驯马师心有余悸,握住拴马的绳子用力往后拉了拉,试图让马平静下来。
马却更激动了,猛地蹬了一下腿做出要起跑的姿势,驯马师用尽全力拖住他,却还是被往前拖了半米。
贺听见势不对,怕马冲出去伤到二七,或者别人,上前和驯马师一起拉住拴马的绳子。
马身使劲往上蹭,贺听忽然听到手上骨头咔嚓一声,随之袭来的是左手拇指处一阵强烈的痛感。
几秒过后马被稳定住了,但驯马师似乎也受伤了,松开绳子后神色痛苦地捂着手腕。
有人围了过去,高喊了一声:“医生呢?”
没多久驯马师被护士扶着走向急救车厢。
贺听倚靠在一颗树干上,望着微微发颤的拇指,尝试拿起单反相机,却被疼得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左手拿不动相机,片还没拍完,他很想骂人。
“你手怎么了?”低沉的声音从幽深处传来,姜信冬静静站在一颗擎天大树下,若隐若现的日落光线勾勒出他的颀长身影,像一幅青墨色的山水画。
贺听愣住,望着熟悉的眉眼,生出了时空错位的幻觉,仿佛只要他上前一步,说句软话,对方仍旧会无奈又怜惜地笑笑,然后再把他拥进怀里。
否则他想不出,为什么在这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片场,姜信冬偏偏留意他。
见贺听不回话,姜信冬很轻地皱了一下眉,转头对孟思说:“带他去找医生。”
急救车厢被驯马师和几个工作人员占满了,孟思带着贺听到了Crush的房车门口,另外三个成员在别处拍摄,此时车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