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匡善将目光从灵牌上挪开,侧眸打量着身旁这个小儿子,记得他牙牙学语的模样,可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甚至能将祁家的责任和教导担在身上,并且做的极好,是同辈中最为出色的存在,半点没丢祁家的脸面儿。
细细瞧了会儿,祁匡善声音淡淡地传来,“我还记得你少时性子爱闹腾,也不想为官,整日里惦记的都是一剑一马天地逍遥,如今却被束在临安这方寸之间,然儿,你若不是生在祁家,也许早就天地任逍遥了。”
祁然愣了愣,他弱冠有字后许久未听过这个小名,恍惚间又想起少时由着性子胡闹得那些光Yin,小一会儿才沉声道:“如若我不是生在祁家,又哪儿来衣食不愁的日子,许是如许多普通人一般,在为生计奔波忧愁,时刻担心明日又该如何,可正是因为我生在了祁家,父亲给了我太多庇护,才有心思去谈及往后,如今我虽不了自己想做之事,但同大多数人相比自是过的极好,我得了八分享受还要去怨丢失的剩下两分得不到,对那些活的辛苦的人来说,未免不识好歹了些,不就成了岂不食rou糜。”
这番话说完,祁匡善脸色的笑意加深,又看着灵牌长舒了口气,“你母亲若还在,瞧见你有这般见解,定是会感到欣慰。”
“那父亲心中有事不妨同我说说,也省得母亲见你一人闷在心中担忧。”
祁匡善未应答,沉思了会儿方才出声,“我自知事以来便常听你祖父时常念叨,说祁家要为官清廉,为百姓立命,为君主排忧,方不失先祖之训,我一心想做一个好官,如祁家每一代先祖一般,成为大晋的脊梁,再陪着这个王朝走过一朝风雨,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不知我做了些什么。”
说着,祁匡善陷入了一种迷茫和困惑之中,在昏暗的烛火下,他的目光透着前路不知在何处的慌张,连声音哑了几分,“我为了大晋Cao劳数十载,忠心为国未有二心,可依旧看着昔日的盛世大晋,变成如今疮痍满目,敌国动荡不安,朝中暗chao汹涌,百姓富人极富,穷人极穷,臣子相争,君王猜忌,世家排外,细细想来,我竟是什么也未改变;若说为了祁家,祁家也远不如前,声名虽在可又有何用,除了成为枷锁束缚身,禁锢心,便再无半点用处,甚至……”
说到后面,祁匡善声音渐渐沙哑起来,已然哽咽着有些不成声,咽了咽唾沫方才继续道:“甚至……害的你兄长坏了身子,赔了你阿姐的一辈子,我这些年竟是如此失败,无能为力……无能啊……”
祁然默默的听着,心中也是同样思绪翻涌,仰头望着绘满经书的纱幔,眼神微动,依旧未出声。
“我在徐老太傅门下时遇见你先生,他那时不过年长我几岁,可性子却十分跳脱,欲成就一番大事业,他当时揽着我的肩道:世家制度需要改革,寒门并非朽木,世家也并不全是栋梁,应不以出身论能力,而是以品性、才情、为官之道择选;百姓应有土地,而非将土地悉数给予地阀官僚;还说百姓穷苦不应加重税收,应当实行阶梯征收,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让我同他一道儿,为后世之人建造出一个更完善无忧的大晋,让后世不忘我同他名字。那番豪情壮志,现如今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祁匡善嗤笑了一声,似陷入到过往种种之中,“你先生逝世时曾同我说,让我放下吧,许是真的是我同他无能为力吧,开创不了大晋的盛世。”
借着昏暗的烛火,祁然这才瞧清楚父亲发白的鬓角,沧桑的面容,已过半百的年岁,于记忆之中那般撑起一片天的模样有了些不同,他沉思了会儿,轻声道:“父亲做的已经够多了,无论是为了大晋还是为了祁家,还是我同阿姐和兄长,父亲依旧是祁然心中那只要提及便满心自豪的大晋丞相,从未变过。”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落在祁匡善耳中却如惊雷般打在心上,情绪有些波动,眼神浮现出欣慰,眼眶通红shi润,下一刻却是偏过头咽了咽唾沫,哑着声开口,“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此去曲定万事小心。”
说罢,祁匡善缓缓起身出了祠堂,只余下祁然一人抬眸望了望那牌位,烛火的光影映射在上面,明灭交替,瞧了一会儿,他改坐为跪磕头一拜,随后也出了祠堂,起了阵风从他身旁略过,动作轻柔,连这个夜晚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翌日一早,杜衡同祁然轻装简行,只带了一个陈平安和御史台些许官员,便出了京朝着曲定而去,尘土飞扬,没一会儿功夫便瞧不见了人影。
祁熙匆匆赶到祈府却得知人早已走了的消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备了些东西还说让他路上带着用呢,怎走的这般匆忙。”
“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晓,许是想着早些去早些回来,”祁煦接过她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斟了杯茶递过去问:“怎就你一人,云川呢?”
闻言,祁熙接茶的动作一顿,随后垂着眸笑着饮了口道:“他公务在身我便让他莫要来了。”
听着这话,祁煦端着茶杯目光却是打量着自家妹妹,眉头皱了皱,“发生何事了?”
“兄长这是非得盼着我同杨钦出点什么事吗?”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