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游一手提着桶,一手举着火把,火光熊熊,照在他面上。
黑狼的竖瞳映出扶游的面容,这还是秦钩回来之后,第一次面对面看着扶游。
秦钩虽然小学没毕业,但是算术还行,他记得扶游的每一件事情。扶游今年十九岁了,等过了年,就该二十了。
他真的长高了,也长开了。
身材高挑,十五岁时脸上的婴儿肥褪去,白白净净,黑天鹅羽毛似的头发——来自秦钩的比喻,火光照在上边,随着扶游的转头,头发落下来,像是一层光影流动。
秦钩还想再看看,忽然,扶游张大嘴,朝他“嗷”了一嗓子。
秦钩愣了一下,然后没由来地想笑。
可爱死了。
秦钩朝他“汪”了一声。
扶游顿了一下,所以这是条狗吗?
秦钩忍不住地摇尾巴:“汪汪汪!”
很快的,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在晏知拿着刀赶过来的时候,那匹黑狼扭头就跑,身姿矫健,直接消失在夜色之中,目光都追不上。
晏知扶住扶游的肩膀,搓了搓他的胳膊:“怎么样?你没被伤到吧?”
扶游还看着黑狼离开的地方,摇摇头,说的话轻得听不清:“……没事。”
晏知当他是被吓坏了,叹了口气,要把火把从他手里接过来:“好了好了,没事了。”
扶游还是怔怔的,晏知从他手里接过火把,才发觉他的手心shi漉漉的,出了汗。
应该是被吓坏了。
扶游跟着晏知回了营帐,坐在榻上,若有所思。
他抬头,看向晏知,问道:“哥,你觉不觉得,那匹狼有点像……”
像一个人?说起来太荒谬了,可是扶游是真的这样想的。
他看到那匹狼的第一时间就……
晏知显然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像什么?”
扶游摇了摇头:“有点像狗。”
“别胡闹,以后出门都把弩带上,不要掉以轻心,秋天了,狼都出来觅食了。”
“我知道。”
扶游应了一声,钻进被子里,蒙头睡觉。
那匹狼给他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就像是……
算了,他实在是不愿意提起那个名字,他已经死了。
*
那头儿,秦钩也没跑出驻扎地。
他在夜色之中奔逃,穿过营帐之间,月光照在他身上,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就变成了人形。
他绕到正中的营帐后面,掀开窗子布帘,冷冷地喊了一声:“狗东西,把我的位置还给我。”
侍奉的人对假皇帝都不怎么上心,夜深了就下去了。
假皇帝一个人,吊着一只脚,躺在榻上,循声看去,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像是看见了恶鬼一般,脸色煞白,额头上直冒冷汗,张嘴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他脱离控制中心之后,竟也发展出了自己的性格,看起来和秦钩不太一样了。
五年了,他越来越像那个胆怯懦弱的西南王,秦钩一出现,就更加明显。
秦钩从窗子里爬进来,随手取下挂在墙上的长剑,抽剑出鞘,然后在假皇帝面前坐下,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钩,你怎么回来的?你不是死了吗?”
秦钩没有回答,只是问他:“说一下这几年的事情。”
他这样说,假皇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秦钩又道:“扶游是不是和那个狗东西在一块儿了?”
“没有。”假皇帝连连摆手,“还没有,扶游没和他在一块儿,扶游这些年都在外面采诗。”
秦钩皱了皱眉:“他每年都跟你献诗?”
“嗯……”假皇帝瞧见他的脸色,连忙摆手,“没有没有,他这几年都在跟一个老夫子一起采诗,都是把竹简寄回来,然后让别的采诗官献诗的。”
秦钩神色稍缓,很快就捕捉到了新的信息:“扶游和你也闹掰了?”
“嗯。”
秦钩问他:“为什么?”
“控制中心害怕他变成第二个你,就给我下命令,让我杀了他。”
秦钩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动手了?”
假皇帝当然不敢点头,依旧摇头。
其实他对扶游,根本谈不上喜欢,他不过是被控制中心设定成那样的,后来自己觉醒了,对扶游又哪里有深爱可言?
可是秦钩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剑:“说话。”
“我……我当时急着回控制中心,就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去,懒得管他,就下了旨。”
是先前秦钩的作风,倘若换成除了扶游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那个人,然后回到控制中心。
秦钩问:“什么旨?”
“西南王死在西北,趁机问罪,让他担责。”
秦钩面色一沉,剑柄往下压了压,声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