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游每天早起进宫献诗,要傍晚才回来。
他不在的时候,怀玉要么去花楼里,跟同行拌嘴,要么就去隔壁找那个老人家,跟他说闲话。
因为住在同一层楼,他时常看见秦钩。
在扶游要回来的时候,秦钩就站在二楼栏杆边,或者窗户边,等着看扶游。
等扶游真的回来了,他只敢看一会儿。扶游一走近,他就缩回房间去了。
怀玉每次从他身边经过,都趾高气昂的。
*
就这样过了几天。
这天傍晚,扶游刚从养居殿出来,便有人迎了上来。
“扶公子,太后有请。”
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太后让人留意了他这么多天,终于是当面审问的时候了。
扶游长舒一口气,定下心神,对侍从颔首:“好,麻烦您带路。”
他心中忐忑,跟着宫人去了长乐宫。
正殿里,刘太后才只四十出头的年纪,衣着华贵,端坐上首,拿着小小的白玉轮,轻轻地按摩手背。
刘将军坐在旁边,靠着凭几,目光落在扶游身上,打量了他几眼。
扶游背着书箱,俯身作揖:“扶游见过太后,见过大将军。”
刘太后微微抬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今天的诗献完了?”
扶游颔首:“是,都献完了。”
刘太后放下手中玉轮:“扶游啊,你年纪小,哀家让你日日进宫献诗,也不是故意磋磨你,主要是陛下心绪不宁,不知怎么的,只要听你献诗,能好一些,所以……”
扶游紧跟上一句客套话:“太后苦心,扶游明白。”
“陛下和西南王都有些心绪不宁。听说,西南王也爱听你献诗,今天还特意去养居殿了。”
扶游低头:“是。”他顿了顿:“扶游以为,诗可以观民俗,同样可以静人心。扶游献诗一片文心,陛下天真烂漫,许是听出了诗中真意,因此喜欢。”
扶游把皇帝和西南王对他的喜欢,变成了他们对诗的喜欢,倒也能圆过去。
刘太后点头,语调微扬:“噢,是这样啊?”
扶游坚定道:“是。”
*
傍晚时分,秦钩照例在客店窗边等着扶游回来。
还没等到扶游回来,他先等来了自己的暗卫。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说扶公子被太后请去了。”
秦钩回过头,神色严肃:“说清楚些。”
“扶公子献完诗,才从养居殿出来,就被太后宫中的人请去了。进了正殿,刘将军也在,殿门关着,咱们的探子进不去。”
秦钩皱了一下眉头,当机立断:“去清点所有人马,随时待命。”
“是。”暗卫犹豫道,“殿下,咱们的人,并不多。”
“我知道,去联络禁备军首领,让他也备着人马。”
“殿下,禁备军首领还没有给我们明确的答复,这样贸然去请他,万一他将调兵的事情泄露给太后……”
暗卫话还没完,秦钩就已经走出去了。
这种事情,秦钩已经做过一次了,禁备军首领会不会答应动兵,他心里有数。
扶游不能有事。
*
与此同时,养居殿那边也收到了消息。
不过是太后特意派人透露给皇帝的,她想试探一下,看皇帝对扶游到底有多上心,扶游值不值得留在宫里,为她所用。
皇帝坐在编钟前,叮叮当当地敲钟。
侍从走到他身边,低声回禀:“陛下,扶公子被太后娘娘喊去长乐宫了。”
钟声忽然停下,皇帝转头:“扶游?”
“是,扶游扶公子被太后娘娘喊去长乐宫了,不知道是什么事。”
皇帝一听这话,立即站起身,朝门外跑去。
侍从没想到他这么急,连忙拿起披风追出去:“陛下……”
*
太后与皇帝相看两厌,分别住在皇宫的东西两面,隔得远远的,平时也不见面。
宫道幽深,皇帝是跑过去的,在长乐宫前面,他看见有人已经来了。
西南王就侧身站在殿外,两脚分开,伫立着像一座小山。
他面色Yin骘,目光凌厉,一只手扶在腰上。
太后宫中的侍从顶着压力,向他解释:“殿下稍安勿躁,太后娘娘不过是召见扶公子例行询问一些采诗的事情,并没有要为难扶公子的意思,殿下实在是多虑了,请先回吧,扶公子马上就出来了。”
秦钩不为所动,只是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盯着殿门里。
正当此时,皇帝也快步登上台阶。
“扶游呢?”
秦钩扭头看他,目光不善。
要不是因为这皇帝每天缠着扶游,扶游也不至于被刘太后盯上。
他一甩袖子:“来人,天冷了,请陛下去暖阁里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