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正式比赛还有二十分钟,陆陆续续有观众进场,段灼擦干净手,坐在最前排。
蒋随在场上转圈滑行,直道时,他背着手,微微屈膝,进入弯道,单手支着冰面,每当绕到离段灼最近的位置,会偏一下头,确认一下段灼有没有开小差。
段灼每次都会投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学校里,短道速滑项目的人才稀缺,参加比赛的全部运动员加起来才九个,五男四女,所以没有小组赛,直接进入总决赛。
男子五百米是今天的第一个项目。一般来说,运动员在总决赛上的站位是由小组赛排名决定的,排名第一的被分配到第一赛道,也就是内道。谁能站到这个位置,那便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今天没有小组赛排名,赛道安排由抽签来决定,队长林一祥第一道,程子遥第二道,蒋随第三道。
段灼看见身着黑色西服的裁判员踩着冰鞋滑到场地正中央。
一声预备令下,蒋随的后脚往后迈了一步,身体微微下沉,当他的双眼目视着前方,流露出了一点段灼不曾看见过的情绪。
凶狠、强势,充斥着野性的味道,这一眼,让段灼确定,蒋随是个极其要强的人,也许在他眼里,第一名是冠军,剩下的都被归为另一类。
发令枪响,几个人同时抬腿摆臂,争先恐后挤向内道,冰刀踩踏冰面,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
最先滑到第一位的是林一祥,蒋随紧咬在他身后,只差半个身位的距离,只需要再多迈两步就能超过去,但林一祥背后好像长了对眼睛,每当蒋随快要超过去时,他就加大摆臂和左右滑动的幅度,阻碍住蒋随的脚步。
过弯,蒋随收了点速度,跟在林一祥后边。
五个人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身体向一侧倾斜,与冰面呈一个危险角度,就好像压弯的摩托车手。
蒋随单手虚虚地支着冰面,段灼听见了“嘶嘶”的摩擦声,冰刀在地面划出一道柔韧的弧形。
就在段灼紧张地以为他们快要摔倒飞出场地的时候,林一祥两腿交替,站立起来,蒋随也跟着起身,重回直道。
段灼的掌心冒出虚汗。
他以前只在物理题上接触到有关短道速滑的知识,题目是计算运动员的滑行速度,大约每秒十二米左右,他知道他们的速度是很快,但这个快只是很模糊的一个概念。
当他坐在赛道边上,直观地感受着冰场的温度,呼吸着清寒的空气,脑海中的数据以具象化的方式在眼前呈现,才深感不可思议。
在短短一秒钟的过弯时间里,几位运动员的排位顺序已经打乱,程子遥落到了倒数第一,只有林一祥和蒋随的位置没有变。
他们俩的衣服、手臂动作、身体下沉的角度几乎一模一样,体型也很相似,简直像是复制黏贴出来的,这也意味着蒋随要是以当前的速度,很难再超过林一祥。
被冰刀刮过的地方不再平滑,折射出一道道锐利的白光。
段灼的目光追随着蒋随,感觉他是口鼻并用着呼吸,喘息有些急促。
到第四圈的弯道,蒋随摆臂的幅度忽然加大,段灼心头一紧——他想从弯道超过林一祥!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想法,不光考验运动员的爆发力,还需要身体的稳定性,弄不好就容易像飞驰的赛车一样,冲出赛道。
但蒋随就像段灼预感的那样做了。
他过弯时,左手没有支撑冰面,减少了摩擦力,一口气冲到林一祥右侧,与他齐头并进。
林一祥没有,也不可能回头,但身后冰刀的声音和蒋随的喘息清晰无比,像一头野兽在他耳边低语,威胁,感觉到危险离他越来越近,于是加大过弯弧度,想要拦住蒋随。
但他没想到蒋随与他的距离比他想象中的要近,两个人冰鞋意外地碰撞在一起,林一祥浑身的肌rou发紧,身体倾斜到无法承受的角度。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段灼反应过来,蒋随已经被林一祥带倒,一屁股坐在冰面上,他的样子有点蒙,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边的程子遥来不及刹车,“嘭”一下撞了过去。
俩人抱在一起,冲向防护垫,像高速奔跑的猎豹撞在墙上,又是一声叫人心惊胆战的巨响。
林一祥和程子遥很快从地上爬起来,连屁股都没拍,重回赛道。
蒋随单手支撑着身子,在快要站起来的时候又滑倒在地,段灼直接跨过防护垫跑过去,紧张道:“伤到骨头了吗?”
蒋随对于段灼的到来有些意外,明明他摔倒的地方离观众席很远。
“没事,”他摆摆手,扶着腰部,“那一下太猛了,估计肌rou有点拉伤。”
段灼小心翼翼将他扶起来,才发现他的小腿在流血,裤腿被冰刀划破了一道三公分左右的口子。段灼吓坏了,冲教练员方向大喊道:“他腿上割伤了。”
速滑队的教练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短发,看起来很干练,她起身走过来,很淡定地问蒋随:“严不严重?”
蒋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