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沈枫声音轻缓:“他是该多补补。”
“对吧,不要和现在的年轻人学,成天把减肥挂在嘴边。”沈海同像是找到了知音,“一个小竹,一个樱子,比着瘦。”
沈枫不由问道:“樱子来过?”
“年前的时候来了一趟,替红姐送了些特产。”季未生像是忽然想到些什么,“她说怀孕的时候我还惊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我还年轻。”沈枫笑着皮了一句。
谁知这句玩笑触碰到沈海同的痛脚:“年轻个屁!都过三十了,身边也没个人。”
沈枫脸上的笑意渐渐消退。
看他这副表情,季未生连忙在桌下轻踢了丈夫一脚。沈海同没理会她的暗示,叹口气继续说下去:“我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不喜欢女孩…但现在我也不逼你了啊。爸也没什么念想,就盼着你能找一个合适的伴儿,也省的我们老了以后——”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边摆手一边碎碎念着“不说了、不说了”,然后拿起桌边的酒:“来,咱爷俩喝一个。”
沈枫用手掌扣住杯沿:“我不喝。”
“怎么?”沈海同拉着脸,“现在连你老子的面子都不给了?”
“不是。”沈枫笑了笑,“家里有人管着,不让我喝。”
沈海同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饭也不香了,酒也不想喝了,一个劲地追问:“谁啊,谈多久了,哪天领回来也让我们见见。”
沈枫认真看向他:“你认识。”
“我还认识?”沈海同正在脑海里搜寻可能的人选,季未生忽然问:“是小竹吗?”
“是。”沈枫语气平静,“我们又在一起了。”
沉默在屋内蔓延开来,多年前的“世纪难题”再次萦绕在每个人心头。沈海同放了筷子,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就非他不可?不管怎么说,小竹都是你季姨的亲生儿子——”
沈枫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但我偏偏喜欢他。”
“那你要外人怎么看你们?”沈海同发愁,“你们单位的领导又会怎么想你?就算我和你季姨现在去离婚,也总会有人说你和曾经的弟弟搞在一起了!你俩本身就会因为特殊的性向受到歧视,现在还——”
“但我们又不会和那些毫不相干的人过一辈子。”沈枫说,“爸,季姨。我今天和你们坦白,也不是再想掰扯那些烂事儿。现在的我和竹子都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也不会因为别人念叨几句就掉块儿rou。”
“我已经试过了。试着放弃他,试着不想他。”沈枫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我和他过得都很辛苦。”
沈海同:“……”
季未生:“……”
“其实不管你们接不接受,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但我不想和你们的关系又僵持住。”沈枫说,“竹子离开后,我们耗费了四年的时间小心维持着这个家,现在我当然还可以耗费一个四年请求你们的同意。”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时间随意浪费。”
沈海同彻底哑了声。季未生反倒舒了口气,喃喃道:“我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沈枫诧异地看向她。
“从他带律师上门的那天起,我就懂了他说的‘不喜欢’是句谎言。”季未生眉眼舒展,“不瞒你们说,我这些年里其实很怕小枫会和别人在一起。”
季未生也知道自己很不应该,她是两个人的母亲,但私心又无法令她不偏驳沈敬竹。她应该是所有人中最早认清沈敬竹感情的人,曾经也有过许多个瞬间想张口询问——你已经和我们断绝了关系,怎么还不回北京,还不来见沈枫?
可是很快她就想清楚了儿子的心理路程,他要的一直都是,沈枫哪怕是哥哥也喜欢沈敬竹。
这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仿佛变成一个锈迹斑斑的锁头,唯一的那把钥匙是沈枫的选择。季未生有时也想旁敲侧击提点沈枫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她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所以当听到两个孩子再次走到一起后,她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沈哥,随着孩子的心意吧。”季未生握住沈海同的手,“你总说,人上了年纪唯一的盼头就是孩子们过得开心,那现在就别给他们添堵了。再者说了,小竹的名字也早就不在咱家户口本上了。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国家能通过同性婚姻的议案,他俩也完全符合领证的条件。”
“等…等等。”沈枫面颊肌rou不受控地抽动,他像是听不懂季未生在说什么一般,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律师……什么户口本?”
季未生比他还懵:“小竹去杭州前和我解除了关系,他还没和你说——”
沈枫甚至顾不上礼貌,不等季未生说完,大步出了门:“我先走了。”
直到坐在车上他都冷静不下来,打了好几次火都没将车启动,最后狠狠一拳砸在了方向盘上。
一个幼稚异常的自虐行为,但除此之外,沈枫找不到任何发泄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