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床上的阿尔忒弥斯听懂了,不满地抱怨几声。与此同时,一只无形的手猝不及防地拍在坐在床边正背对着少年的聂言后肩,力道不大,但聂言还是踉跄一下。
还说不得了。阿尔忒弥斯的心思有时候比家养的猫还难猜。
感到哭笑不得,稳住身形后的聂言反手直接狠狠摸了把阿尔忒弥斯的头顶,结果当然是后背又挨了一记。
还是老样子。
不过比起之前碰一下都差点被从沙发上摔下去,现在阿尔忒弥斯对他简直是温柔。
赶在阿尔忒弥斯真的生气之前,聂言剥开糖纸,给他喂了颗椰子糖。
椰子糖表面偏软。阿尔忒弥斯用尖尖的犬齿钉住圆滚滚的糖球,在一点点含化椰子糖时,听到聂言问他:“想不想上山玩?那里有水域,可以划船。”
阿尔忒弥斯听见后面一句话,重重地点了头。
*
排在阿尔忒弥斯的愿望清单上前五名其一,是去看一次自然的水。
为了躲避外界警方的追捕,也为了到更多的地方宣传教内神迹以吸纳更多信徒,预知教会不断带着他们的人造神明游走各地。
当然,阿尔忒弥斯能被他们带着周游世界,却几乎没有往外看过一眼。他是他们的资本,是他们最大的底牌。当成功的人造神明名声传遍信徒之间,他们却恨不得把阿尔忒弥斯永远关在昏暗的铁箱里,以提高神秘感来符合神明形象,疯狂提升他的知名度。
阿尔忒弥斯去过很多地方,却寸步不离软禁着他的华贵牢笼。房间四面密不透光,连前来照顾他起居的两位侍女都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失明的虔诚信徒。
不过他还是看过一次来自自然的、不收拘束的水。
那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预知教对他的控制已经丧心病狂到用上封闭式移动房屋的地步。他八岁那年的夏天几乎是在封闭昏暗的简易房间里度过。屋内恒温26度,不冷不热,阿尔忒弥斯不用在外面被从地里蒸腾而起的热气熏烤,但他还是不舒服。山路上的颠簸即使经过底板减震器的处理,其余波还是对阿尔忒弥斯过分敏感的感觉造成影响。
他捂住嘴,一股强烈的反胃感在他的食道涌动。坐在旁边的侍女将水递到他的唇边,轻声劝道:“请您喝点水,马上就要到了。”
到了又如何?他还是要被关在这,听着外面刺耳的人chao笑语。铝制水杯带着难闻的铁锈气,把里面的蒸馏水也熏得恶臭难忍,他厌恶地扭头,将侍女手中的水杯撞到一边。
水撒了一地,把褐色的底板晕染出一大摊咖啡色的痕迹。侍女并没有什么反应,平静收拾了残局。原因第一为她是专门派来照顾阿尔忒弥斯的,自然要忍受阿尔忒弥斯的坏脾气;第二则是预知教内对阿尔忒弥斯的态度:他们觉得自己能够掌控自己的造物,只要阿尔忒弥斯不会影响预知教的稳定,任何他的小脾气、反抗都能被沉默地略过。
阿尔忒弥斯背对安静的侍女躺在床上,过了一会,突然出声问她。
“那是什么声音?”
“是河水。我们正在一条河的边上。”
“我想去看看。”他提出自己为数不多的要求。
“不行。”
和前几次一模一样的回复。
阿尔忒弥斯不说话了。等到他们的移动房屋停下,预知教的成员选择在靠河边的陆地休息调整。在那位侍女刚刚离开房屋一步时,只听见身后一阵巨响,然后是几米高水花的溅起响声。失明的侍女没能亲眼目睹,却能通过听觉感受到周围信徒哗然一片,乱成一团,向河边跑去。
阿尔忒弥斯的脾气很奇妙,对着拘束压抑他的人一向没有好脸色,这是预知教内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的。但在此之前,没人知道他真正发作起来会连自己的安危都不理会。
他把移动房屋平衡支点用Jing神力破坏干净,这样整个小型建筑就会向河里倾斜。忍受过向倾斜一端极速滑动的失重感,阿尔忒弥斯如计划好的那样从被破坏的窗户落入河水中。
他不会游泳。溺水的感觉相当不好受,黏腻冰冷还带着水草腥臭的水涌入鼻腔,从口腔和呼吸道侵袭,夺走他的体温,挤走肺泡里的空气,占领他的身体空间。这种想呕吐、寒冷、缺氧、头晕目眩的感受,他不会选择再来第二遍。
但是,他高兴啊。水底也是昏暗的,但却有针尖大小的太阳能照进来,将水草的暗绿影印在暗蓝色的水体上,那是他从没见过的颜色,这是一个广阔无垠的异色空间。失温迅速引起四肢冰凉麻木,但这也是全新的体验。他感到难得的快乐。他给那群自以为是的预知教信徒摆了一道,给他们添了麻烦。
水涌入耳道,撞击耳膜,咕咕作响。阿尔忒弥斯听见人跳下水搅起水花的声音。在失温的麻木中,他闭上被水浸泡得酸涩的眼睛,想:别来救我。
Jing神力由主人的想法控制,能去Cao纵有形的ye体,下水的人全部被凝聚的河水甩回陆地。河底又是没有人声的地方,阿尔忒弥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