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洗澡又摔了?李凑赶到浴室,视野内窥见一角颜色相异的地砖。
“没事。”晏温翊说,“瓶子掉地上了。”
他闭着眼睛冲水,没看见站在浴室隔间的人。
“哦、哦。”李凑慌忙道,脸上红了一片。
晏温翊进去得太急——他忘记关门了。
李凑去得也很急,他看见晏温翊地站在水中,他连一秒也不敢多待,仓促地退了出去。
不不不,他什么都没看到,李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李凑控制不住地回忆起那天他帮晏温翊洗澡的情景——那时他也是低着头,不敢多投去一眼,但晏温翊暴露在水下的身体,还有沿着皮肤逶迤着痕迹,闪烁微光的水珠,强势地闯入他眼中。
李凑忽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什么东西……”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抑得太久,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
一路奔波,行程也没有好好计划,好在二人下榻的酒店正是附近闻名的海滨酒店,离云洲的旅游景点也很近,晏温翊煞有介事地起了个早,好像他真是一心想来玩个痛快。
“走吧。”晏温翊拿了罐饮料,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李凑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长裤长袖,他依旧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反观晏温翊,一身清凉的着装,脑门上顶着个草帽,架着一副完全不适合,不lun不类的墨镜,低头摆弄胸前的相机。
李凑:“……”
晏温翊:“……”
“你穿的什么东西?”晏温翊说,“我们是去玩,不是去参加葬礼,你知道吗?”
“你又穿的是什么东西?”李凑说,“你是去乞讨的吗?”
两人望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李凑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云洲是不远,不过我还真没来过这里……”晏温翊若有所思,“那行吧,走?”
烈日在海边似乎就被削弱了,天边遥现泛橘叠紫,交重海面的碧蓝,海滩上粗粝的沙石软绵绵,一脚陷下去没有着力之处,李凑走得有些吃力,他短暂地停下,视线环顾,“没多少人。”
晏温翊回头看他一眼,停住脚步,“现在又不是节假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人当然不多。”
他站得有点远,没再向前走,晏温翊朝着海面,懒洋洋地舒展肩颈,海风将他的草帽吹得往后,他反复地按回去调整,最后索性不管了,黑发被吹得散乱,只依托一根绳拉拽的草帽在风中瑟瑟发抖。
李凑无言转身,也望向海面,触目的海面尽头变得模糊,水天相接之处被朦胧成一条弧形的线,什么都不分明,他觉得有点热,衣服黏在皮肤上,海风咸shi,迎着被汗水濡shi的布料,不是很舒服。
李凑没动。
他很讨厌夏天,讨厌高温,讨厌出汗,讨厌被阳光触碰的感觉,他看着慢慢起伏的海,先前乱七八糟的想法好像都被吹跑。
身体的黏腻还是难受,他并不能做到像晏温翊一样毫无顾虑地享受海景,但即使如此,李凑发觉自己好像感受到他很久以前才有的宁静。
少许,即便是少许。
“呀。”晏温翊轻轻打了个响指,李凑抬头,撞进他饶有趣味的眼,晏温翊笑了一下,往边上抬抬下巴示意。
“看那里。”
他们不知道走到哪了,海滩边看不见旁人,远处树林的被斜斜拉长的Yin影下,隐约可见三五个穿插其间的人影。
晏温翊眨了眨眼,示意噤声,轻巧地迈开步子。
二人躲在树后悄悄探头,树林中攒聚的好像是云洲的少数民族,皮肤黝黑,盛日之下的衣着繁复厚重,脖子上和耳朵上都挂着奇怪的饰品,其中几人在吹奏一种特殊的乐器,余下的人围成一圈,在树林留出的空地上仰首起舞。
他们在唱什么晏温翊和李凑也听不懂,这一幕久远得似乎是史前之景了,和身后隐隐窥见一角的高楼酒店相互映衬,有一种微妙又诡异的不和谐。
李凑还有些顾忌,晏温翊却没有,他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大方地走出来,李凑都没来得及喊住他。
也可能他根本不需要那种顾虑。
他先向那群部族打了个招呼,歪着头在一旁看着,拿起相机,得到允许后开始拍照,林中的人群早早看到了二人,他们没有停下动作,在进行仪式的期间还对着两人点头,望向这边的视线带着笑意,李凑不知不觉忘记躲避,他愣愣地看着,手指毫无所觉地抠在树中。
……为什么?他不怕么?
“过来。”有声音唤他。
李凑茫然抬头,晏温翊压低声音说:“过来啊,你站那么远哪里看得清?”
晏温翊还是一脸不耐又麻烦的神情,只是不再有后续的冷嘲热讽,他站在那里,微微侧身,朝向李凑,没有动。
李凑心中忽然一跳,犹豫了一下,拖着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