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知竹放下杯盏,在杯盏与桌面清脆的一击声响中,他沉声道:“背后勿议论他人。何况,我从未想过道侣一事,这一生,也绝不会结道侣。”
是明明白白的回答和态度,一点也没有让人听不懂的空间。程雁书却不甘心。
他咬着唇,终于逼出了自己心里震荡的那一句:“如果是和我呢?”
“你?”韩知竹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结道侣。”走出屏风,走到坐在桌前喝着水的韩知竹面前,程雁书微微俯身,看进韩知竹的眼睛里,“和我,不行吗?”
他的目光太纯澈也太坚决了,全然地锁定着韩知竹,再也没有容下其他的可能。
他踏出了这一步。
没有路可以退了。
韩知竹却霎时站起身,向后退开了。
他和程雁书隔开了足够的距离,语气也是毫不迟疑的斩钉截铁:“不行。”
程雁书的眼圈瞬间便红透了。他喉结动了又动,嘴张了又张,却是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攻略失败,会失去性命的恐惧,竟然远远及不上感情失败,被大师兄完全拒绝了的心慌。
嗫嚅良久,终于,程雁书聚集了最后的勇气,问了同样那句,“真的,和我,也不行吗?一点可能性也没有吗?”
韩知竹避开了程雁书一览无遗的执拗视线,抬脚走出了屋子。
他不能看四师弟红透的眼圈,也不能看四师弟失望到如同失了魂的样子。
他会不忍。
程雁书跟了出来,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固执地看着他。
空中闪过淡青色弧光,归朴出现在韩知竹的手中。一行小字闪出淡青色的微光,终于浮现成形。
——竹本无心,奈何横生枝节。
韩知竹缓缓抚过那闪出微光的小字。
这一生,除了失去母亲的那个瞬间,任何时候他的情绪都很平稳,甚至几乎是没有情绪。
但自从四师弟中了迷障之后,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四师弟了。
这种在意,比任何变故都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转过身背向程雁书,韩知竹调整吐息,压住了心脏里撕扯得血rou模糊的痛。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保持平稳冷静:“你身体不适,以至于心神失衡,还是回去歇息吧。”
程雁书呆滞了很久,看着韩知竹挺拔的背影,明明白白写出了不容转圜的拒绝姿态。
他终于哽咽着答了声,“好,我走。”
韩知竹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但程雁书转过身的声音,慢慢走远的声音,清晰到像尖锐的刺,直插耳膜,穿过去,刺进心脏坚硬的屏蔽,在已经血rou模糊的心上再狠狠刺入。
待这声音消失,他和四师弟的线就断了。
手紧握成拳,韩知竹闭上了眼。
反正总是这样。最后只得自己一人。回过身,只会有月影,人影,花影,交织出一片恒久的空寂。
只是须臾之间,那远去的脚步声却停了,一瞬之后,竟然快速地径直向他而来,下一刻,他的肩膀被程雁书用力握住,那孤注一掷的气力竟然真的把韩知竹整个人推动着转了大半个圈。
程雁书带着被咬破的血腥味的柔软的唇,强硬、迅速又利落地贴上了韩知竹的唇。
这是两个人都在清醒状况下的,第一个吻。
却实在太过于突然。
程雁书趋从于本能吻上去,韩知竹下意识地后退,想避开那灼热的唇。
一吻上,程雁书便执拗得不肯退却。他紧紧压着韩知竹的肩膀,追逐着韩知竹的唇,用尽全身气力,压住所有羞耻,用舌尖顶开了韩知竹的唇缝。
那shi热的舌,融化了韩知竹的退却,也融化了他的舌,他的灵魂,他的理智。
他只想妥协,想醉下去,想回应这个带着十足绝望的吻,和那个绝望吻着自己的人。
但他不能。
抬起手,抵在程雁书心口,颤抖着犹豫了一瞬,韩知竹终于向前推了推掌。
灵力成屏障,向前推出,程雁书被那无可抵抗的力量推离了韩知竹身边。
空气凝固。程雁书也凝固住。他委屈到了极点的表情让韩知竹垂下视线不忍卒看。
一时间,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泪水砸在地面的声音,清晰异常。
韩知竹的双手又握成了拳,指甲在手心掐印出尖锐的刺痛。就着这刺痛维持出来的清醒,他道:“四师弟,你体内的孑孓,得尽快清除了。”
程雁书抬起手,拂过脸颊,遮掩住了眼角的泪:“孑孓吗?”
“不。和孑孓无关。”程雁书的话语里漫着满是心酸的绝望,却又带着最后的不甘和决绝,压住所有骄傲和自尊问,“大师兄,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吗?”
韩知竹的呼吸不似平常平稳,但那一个字的回答,却清楚稳定,毫不迟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