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好几分钟,却依然在前不见出口后不见来路的巷子里无尽向前,程雁书心里忽地闪过熟悉的慌乱之意。他一颤,停了步:这地方,似乎有那么几万分的不对劲。
在停下脚步的瞬间,空气便凝滞般地压迫上来,一股腥臭味渗在空气里,压向程雁书。
看不到什么形迹却能隐约感觉到,有一只奇形怪状的手在向他心口压来。
抬起右手,程雁书竟是下意识地护住了放在怀里尚有微温的桂花糖藕糕。
黏腻的触感随即而来,落在他放在胸前的手背和手臂上。密密麻麻地似是章鱼吸盘一般的东西吸住他皮肤表面,下一瞬,无数根针同时凸出吸盘刺进皮肤,那针似乎带着倒钩,随着吸盘的力度往外拉扯。
是凌迟一般被撕裂的痛苦。
痛到极限一瞬间,却有淡青弧光破空而来。空气中短促响过一声什么东西被切断的声响,加诸在程雁书那只手臂上的东西随着声响失去了力度,垂直地脱落。
“大师兄……”
程雁书在晦暗的光里看到了眉心紧蹙的韩知竹。
归朴凌空横扫向巷尾,而韩知竹快速转身,急切地扶住了程雁书的肩膀。
灵力瞬间渡了过来。
“你怎么样?”韩知竹声音里不复平日的冷静淡然,多了轻易便可察觉的紧张心疼,“抱歉,我来晚了。”
“大师兄,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吗?”程雁书虚弱地靠在韩知竹肩膀上,虽然手臂仍然痛得不可名状,但心却是安定下来了。
“我……”韩知竹刚刚开口,巷尾忽卷起一阵腥臭狂风,归朴自这狂风中穿出,悬停在韩知竹和程雁书面前。
韩知竹手一抬收回归朴,轻轻扶着程雁书,让他靠着巷子的墙面坐下。
他轻声对程雁书道“你别担心,等我一晌”后,用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把程雁书圈住了。
归朴悬停在那圈的上方成守势,韩知竹再看了看程雁书,迎着那巷尾的腥臭狂风而去。
太痛了,程雁书的意识逐渐被手臂的疼痛吸走而涣散,在要晕不晕之间,他尽力看向巷尾,用尽全力想要咬破自己的舌尖。
也许他这唯一的能力,能够帮大师兄呢?
但手臂的痛和流失的血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即使牙齿扣住舌尖,却一点气力也用不上。
反而是归朴时不时地绽出淡青光芒,一次又一次地把程雁书护在那在扑涌而来的腥臭狂风中。
程雁书知道,这是韩知竹在面对妖物时仍然分出的半分元神,妥妥当当地护他平安。
忽然,淡青色光芒大盛,闪过整个暗巷。
下一瞬,归朴直直跌落,坠在了程雁书的面前。
程雁书用尽力气弯腰,紧紧抓住了归朴。
白衣蹁跹而至,韩知竹弯下腰,看向程雁书被拉扯撕裂得触目惊心的手臂。
“大师兄……”程雁书虚弱地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去触韩知竹的脸,“你受伤了吗?”
“未曾。”韩知竹干脆地横抱起程雁书,“回客栈,为你疗伤。”
“好。”把痛到昏沉的头隔在韩知竹的肩膀上,程雁书又淡淡笑了。
他说:“大师兄,你抱着我的时候轻一点,别弄碎了我的桂花糖藕糕。”
桂花糖藕糕?韩知竹垂眸看蜷在自己怀里,似乎已经在说胡话的程雁书。
程雁书却执着地看他,笑得虚弱但又柔软,喃喃道:“是我特意给你带的桂花糖藕糕。我护得好好的,你会尝尝吗?”
心里像是被什么猛烈地击穿了,韩知竹轻轻说:“会。”
“那就好。”程雁书几不可查地点点头,终究是昏了过去。
薛明光和宋谨严被韩知竹差人找回客栈时,程雁书仍然尚未醒来。
看到程雁书手臂的惨状,薛明光立刻把宋谨严推到床前,连连催促:“你们熏风庄施医用药是当世之绝,你深得真传,快点,给他治好。”
说着,他又出谋划策:“我记得你有那种敷上去伤痕就消失的药粉?合用吗?”
“你且等我看看情形。”宋谨严答了薛明光,又转向韩知竹,道了声“得罪”小心抬起程雁书的手臂,仔细去看撕裂开的皮肤下绽开血rou的伤口。
饶是他再小心翼翼,也牵动了伤口,昏睡未醒的程雁书不由得紧蹙眉头,面色显出痛苦神情。
韩知竹踏前一步,又给他渡了灵力。
“这是……”宋谨言细观伤口,面色一凛,“具足。”
“具足?”薛明光一愣,“此等魔物早被镇于魔魅之窟,即使有漏网的,也收之镇于万妖塔底,世间根本一只不留,怎么可能忽然现世?”
韩知竹却赞同宋谨言:“我和它打了照面,确是。”
宋谨言震惊,“具足的妖力竟如此强,韩师兄出手,也没拿下吗?”
韩知竹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即使陷入昏迷神色依然痛苦的程雁书,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