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却不知道,隐匿于人群中的谢迟,自然可以掩饰住功法里的魔息,哪怕是篡改功德碑,他都能做得悄无声息。
可只要站在喻见寒身旁,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若是动用了御风之术,这通身的魔气哪怕泄露一点,都能将那群人隐居深林的老祖宗给炸出来,让整个修真界动荡四起,不得安宁。
这更会害了喻见寒——
勾结魔头的名号扣下来,那人怕是会被红着眼的鬣狗在神坛上活活撕碎,身败名裂,受尽世人唾弃。
谢迟赌不起,哪怕顶着“废材草包”狐假虎威的名头,他也必须将这件事死死认下。
但认下这件事,并不代表着他能坦然习惯所有流言蜚语,能彻底无视从身后直直传来的,满怀恶意的打量。
如今也是这样,一路上见不着这群人,他的心情还算怡然,可一到梁溪城的酒楼里落脚,聒噪的蝇虫又乌泱泱地围了上来,霎时让他的心情瞬间跌倒谷底。
第29章 善因起(十)
梁溪城的得胜酒楼中,谢迟与喻见寒相对而坐,他们位于酒楼二层的临街小桌,身旁所有的桌座,皆满满当当地挤下了各宗的弟子。
其中,数承昀宗的人最多,眼神也最为恶意不屑——不过是借了东风的小人,有什么资格同喻剑尊共坐一席?
谢迟举筷拨弄着自己碗中的食物,尽管菜色Jing致,他却提不起兴趣,味同嚼蜡。
身后的那些视线,就是绵里藏针的恶意,让他如芒在背。
尽管喻见寒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不适,低声询问他是否要另寻他处,但那些人终究只是针对他谢迟而已,没必要让喻见寒为他撕破脸。
最难堵的,便是悠悠众口……
虽说如今的九州剑尊被他们捧得极高,但若是稍有不顺意的地方,他们更会一朝翻脸,口诛笔伐,将那人的名声狠狠踩在脚下。
“谢前辈,可是这些菜不合口味?”清缓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却是临清越端着一盅汤来到了桌边。
他似乎也看出了谢迟浑身的不舒坦,有些不好意思,只微微抿唇,刻意露出了歉意的笑:“我不知前辈的口味,就只能按照师尊的喜好上菜了,还希望能合您心意。”
临清越这番话,倒是将一切原因轻描淡写地都归咎到谢迟的不喜上了。
闻言,旁桌的弟子眼神更加怨毒,脸色更加不虞——临师兄可是喻剑尊的嫡亲弟子,是他们承昀宗的首徒,如今却要被一个废人指使来指使去,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喻见寒自然也听出了此话中隐晦的玄机,他笑意微敛,抬眸看向了自己的“好徒儿”。
但不等他开口,却听谢迟先急忙解释了。谢迟没有听出其中暗藏的刀剑,或许也因这人是喻见寒的徒弟,他便下意识地放下了警惕……
这还是他头一次被那么恭敬地对待,他有些磕磕巴巴:“没、没事,我很喜欢。”
他确实没说谎,喻见寒的喜好简直同他一模一样,只要跟在那人身边,他可以说是完全顺心如意了。
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喜欢这些菜,谢迟还特意伸出筷子夹了松露鱼旁上的那根嫩菜,却不料,这一个举动却像是点燃了暗中酝酿已久的气氛,引得整层酒楼弟子哄堂大笑,就连桌旁临清越的眼里,也飞速掠过了一丝讽笑。
“那个不是装饰用的菜吗?”一个坐得近的弟子话音带笑,他压低了声音,但在场众人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我还是头一次见人吃这个呢……”
“许是以前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吧,现在沾了光,却还改不了骨子里的本质。”
“我一直以为,买椟还珠是话本里才有的故事,今日果然是长见识了。”
窃窃私语便这般响了起来,谢迟的身形有些僵硬,他举着筷子,微微抿唇,沉默地忍受着这般的调侃嘲笑。
在他全部的年岁里,除去东妄海一个人待着的时间,他最常听的、见的便是这般的场景。
记忆里的景象再度浮现,回忆与现实交错,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人也配入我们承昀宗的门?”
“魔修果然心肠歹毒,林师兄对你这般好,你却故意害他!”
“果然,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耳语嬉笑,混夹着回忆里不堪入耳的指责斥骂,谢迟只觉得脑海里混沌着,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孤立无援、万人所指的时光。
直到——
“阿谢果然同我一样,最爱点缀这松露鱼的配菜。”
熟悉的声音响起,像是骤然被抛下的浮木,让在深潭里无声挣扎的人得以喘息。
谢迟愕然抬头望去,却见喻见寒正慢条斯理地举筷给自己添了同样的叶菜,他眼眸带笑,缓声说出的话,却像是在众人脸上狠狠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许是我这一介俗人,不仅有眼无珠,还不如旁人Jing贵,倒是不配尝这上好的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