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终明在一个星期后过世,临走前病房里没有亲人,没有爱人,只有何昭彰守着他。路平安被禁止进入病房,只好用手机让他和小斑点见了最后一面。小猫趴在路平安膝头,一副乖到让人心疼的模样,叶终明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它。指尖没触到屏幕就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后来路平安过了一段极其混沌的日子,再后来他得知黎远舟死了,报纸上说黎远舟今年45岁,路平安看着那个数字想,真Cao蛋,他拥有比叶终明多出几乎一倍的人生。
路平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两瓣嘴唇像被强力胶黏起来,用舌头舔了舔,没过几秒又黏在一起。每回来看叶终明他都是这样,叶终明离开以后的结局,这样Cao蛋的结局,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他只能伸手擦擦照片上落的灰尘,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小斑点最新的照片,“哥,你看它又胖了。何警官天天给它看你的照片,他连我都快不记得了,就记得你。”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来电,好巧不巧就是何昭彰。
“路平安,中午来我这儿吃饭吧,有事和你说。”
何昭彰在叶终明去世不久后就提交了离职申请,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叶终明“卧底岁月”待的那间堆满木头的房子。他似乎铁了心不让自己遗忘,路平安去北京的前几天,他巴巴地等在门口,让他把小斑点留给自己养。
“你带只猫去北京也不方便,而且...终明喜欢它,我就想多看看它。”
路平安本来想拒绝,瞥到何昭彰头顶连成一片的白发,白得凄凉,到嘴边的话就变了样:“那你得答应我随时可以见到它。另外这是我送给邢天的礼物,等他醒了,我们要把它带走。”
“没问题。”
小斑点就这样去了何昭彰家,路平安每次回来都会抽点时间陪它,但他与何昭彰的关系并未因此密切。他们是有着同样伤口的人,却没有兴趣互相安慰。
所以何昭彰这次主动找他是为了什么,路平安已然明了。
他抬头望着那扇熟悉的窗口,心脏猛地一跳。
“警方在北京看到了疑似王小海的人,你最近小心点。”
何昭彰直接的性子多年未改,还没动筷就把最关键的信息甩出来,就算早有准备,路平安还是愣了一下。何昭彰看见他僵住的脸色,后知后觉地拍拍脑袋:“先吃饭,你先吃饭。”
所谓的“饭”不过是从楼下小店打包的面条,粗糙的日子过久了,何昭彰的厨艺至今还停留在不把自己毒死的阶段。路平安用筷子翻了翻与汤汁纠缠不清的面,实在没胃口:“具体人在哪儿?是在跟着我吗?”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我已经不是警察了。”何昭彰把这句伤感的话讲得相当平静,“市局的老同事和我讲的,你放心,不会离你太近,要是真有什么问题,他们会保护你的。”
“路平安,你要相信警察。”
何昭彰的眼睛盯着他,像一块强有力的磁铁,路平安知道他在警告自己。那一次拔管子的行为让何昭彰意识到,路平安绝不是一个顺从的人,也让路平安明白,原来自己有那么狠的愤怒与决心。
他没接话,闷头三两口把面吃了,然后向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的小斑点走过去:“我带它出去溜溜。”
晚上路平安又雷打不动地回到医院,邢天仍在病床上安静地躺着,这种安静有时会让人恐惧,好像一千年一万年,等到他都不在了,邢天还会这样躺下去。
因此路平安常常会觉得心里疼痛,他不太敢一直看着邢天,只能次次带一大堆作业到床边写。但今天是个例外,他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描摹邢天的脸,过了很久,拉起他搭在床沿苍白的手。
“王小海可能在北京。”
“何昭彰让我相信警察,但我不信。”
邢天的手指覆着一层薄薄的茧,是他多年调酒,搬货,组装摩托还有打架换来的,是他曾经活蹦乱跳的证明。现在这种粗糙的质感压在路平安手上,像一种微小的力量,他定定神,把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我相信他们是正义的,可我不要这种正义。妈妈死了,秦双全还可以喝酒作乐;明哥被迫吸毒,黎远舟却连审判都没受到;你躺在这儿一动不动,吴辉在监狱里还能走路吃饭...即使他们抓到王小海,又能怎样?他杀了姚熏然,可姚熏然的家人已经搬走了,他们不想再查,也没有证据;他家暴我和妈妈,同样没有证据,他会被判几年?又或许根本不会被定罪。
这种正义太痛了,我要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路平安顿了顿,听到一秒钟的寂静,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抬头去看仪器,邢天的生命体征平稳,如同一个最冷漠的旁观者。
路平安自嘲地扯扯嘴角。
他还记得邢天刚住院的时候,何昭彰从网上找了一堆资料,其中有一条是重度昏迷的病人也有听觉,说一些刺激他的话也许能让他快点苏醒。
何昭彰建议他:“你就说你受伤了。或者他要是死了,你也不活了。”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