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祉面若寒冰,端坐了好一阵后,终于开了金口:“司徒爱卿,凭证呈上来吧。”
万众瞩目之中,皇帝将那账簿与书信略略翻了翻,就手扔回了崔大总管手中托盘上。
司徒方生察言观色,暗暗觉着有些不妙,立刻补充道:“老臣已核对过凭证,确认为真,涉及到的一批官员名单也已列明,皇上任择一人当庭审讯,必可得到答案。”
萧祉缓缓安抚:“司徒爱卿,毕竟兹事体大,仅这一时半会的功夫,难免会有疏漏,你且放宽心,交于沈爱卿处理就是。”
说到这儿,话风一转,语气立刻强硬许多:”但,未曾最终定案之前,朕不想再听到半点对太尉不敬的言谈议论。”
没等下方各人做出反应,他已利索起了身,玉阶中央典礼太监一声嘹亮的唱词:“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差次不齐的一句恭送响起,却有一小半的人未曾开口,陷在了各种纠结的情绪里。
司徒方生一拳打了个空,心有不甘的死死盯着江淮武,江淮武则狠狠看着地面的林塬,在他看来,林塬这种吃里扒外的叛徒,比明刀明枪的政敌要可恨上一万倍,他已经在心里寻摸着要怎么弄死这人,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又有好几个武官簇拥在了他的身后,抚刀挽袖,眼露凶光,似乎是一言不合就要开干的架势。
“淮武,你随我来。”江淮仁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率先走向殿外。
其余观望的各色人等尽都觉得胸口一松,丞相不愧定国神针,一句话就将场面镇住了,免了一场当庭械斗的难堪局面。
江淮武定了一会儿,一口浓痰唾到了林塬官袍上,冷哼一声甩袖疾走,后面的几个拥趸也都冷笑而过,江立文嚣张的落下一声:“你死定了。”
萧祈也起身向殿门走去,两人擦肩而过,一个仍然满是惊恐瑟缩的姿态,一个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整一副与己无关,任谁也瞧不出,这是今日联袂奉献这场大戏的导演与男主。
怀疑的种子已散播下去,只静待能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得什么样的果。
……
入夜时分,又一场微雨刚刚停歇,太极宫后花园中,萧祉借着雨水的寒意行了散,从神思飘忽的高空落下,睁开眼,面前仍是现实中的一地泥泞。
爽感如chao水退去,寒食散能保持的效果越来越短,他琢磨着,得让人再配上一剂新方,才能在这憋屈烦闷的日子里,保持些活着的松快。
侧目一看,崔成林已经在檐下杵了不知多久,想想之前吩咐下的命令,他强行集中了注意力,一边向回走,一边问道:“查清楚了?”
前两日那场闹剧,说是都已吩咐廷尉查办,只是他哪里信得过旁人,自然是让大伴又亲自跑了一趟,人既然回来了,那么,答案也该正式揭晓了。
刚刚想到这儿,崔成林不急不缓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书信确为太尉手书不假,另一方的,也确实是北原汗王呼延浩沐的笔迹。其余证物老奴也都查了个遍,证人提审了七个,除了一个硬气到咬舌自尽的,剩下的也都如实招了。御史大人的状书,看来基本属实。”
萧祉没什么意外的神情,从司徒方生开口那一刻,他便已信了八成,剩下的,不过是抱着一点幻想,要将事情查得更清楚些,预备着将来如何遮掩而已。
现下听了自家心腹的禀报,忽然对他的用词有些疑惑:“基本属实……是个什么意思?司徒还敢捏造证据不成?或者,也被人蒙了眼,做了出头的椽子?”
崔成林犹豫了一下,接口道:“非也,只是人证的口供与御史大人提供的证据相比,涉及到的数量,多了三成有余。”
萧祉忽得停了脚步,转身盯着这位大总管,双眼电射出一丝狠厉的光芒:“为何?可查清楚去向了?”
崔成林双手交握于腰间,垂视着地面:“未能获知那批军械的去向,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太尉府又新招了三百侍从,尽都习得拳脚,个个彪悍Jing壮,说是侍从,我看不如直接说是护卫,如今他府上总数加起来,几与禁卫三营持平,京城内,除了执金卫可与之抗衡外,怕是……皇上,这实在超出规制太多,这批消失的军械,也可能……”
shi寒之气裹挟着的皇帝陛下,chao红的面色迅速变了青白,他将刚刚擦拭过雨水的面巾狠狠掷向一旁:“不用说了,是给新进的这批人装备了吧。他到底想干什么?一国武将之首还不能满足么?难不成还想……”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萧祉紧闭了双唇,只剩下鼻子“呼呼”的喷着气。
崔成林却听得明明白白的,只是也不敢随便发表意见,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困兽一般在原地转了两圈的萧祉,药效彻底消散后也觉出了身上的寒意,强压住胸中翻滚的怒气吩咐道:“叫人进来为朕更衣。”
“是。”
片刻后,几位内侍捧着衣物配饰进了殿,手脚麻利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着装,一切妥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