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是沈既明。
沈既明眼神发亮,正欲出声,又想起不该声张,于是压下声音,明朗道:“神君,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羲翎望着他,不说话。
“神君开口时真是吓了我一跳,多亏我脑子转得快,马上反应过来这大约是神君给他们下的套。”沈既明见羲翎果然不与他疏远,喜出望外,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兴奋之余,他连与羲翎的姿势是何等暧昧都未意识到,反而再度往羲翎身上贴了贴:“我演得够像,连真人都让我唬住了。”
羲翎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搂得紧了些:“嗯。”
“我们得赶紧解决这件事,神君,我不能平白连累洛清真人。天界一定有人要对神君不利,说不准是与地府勾结,今日之事明着是冲我来,可我瞧着更像是离间计。不瞒神君,地府有一鬼兵与我说过类似的话,大意是以九天真君为引子,暗示我要提防神君。那时我心下存疑,倒也没多想,现在足以落实了。一定是有人趁着神君历劫时有所动作,只是还不知他们的目的。神君,天上已不安全,哪怕是九重天也有被监视的可能,地府那边也不值得信任。恐怕我们得去凡间躲避一段时日了。”
“……”
沈既明试探道:“神君?”
羲翎不知沈既明何以在经历如此变故后仍保有如此纯善的心性。他并非全然逢场作戏,在大殿内的逼问中他并未掩饰内心残酷冰冷的想法。他在渴望着一个答案,可追究其问题本身,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沈既明说得不差,若他未能意会,羲翎独身一人也势必要去凡间走一趟。
他终于舍得放开沈既明,道:“走吧。”
“等等。”
羲翎心中一紧。
此时做贼心虚的人换作了他。
难道是沈既明察觉到什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我们此番去凡间是避难,一定不轻松。防患于未然,神君,我们得约法三章。”
这世上除去沈既明,有谁敢与堂堂寂夜神君约法三章的。
沈既明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不知神君是如何想我的,总之我是把神君当作——当作——过命的兄弟看!神君不与我计较顶替神劫一事,那更不许再提什么恨不恨,责怪不责怪这样的话了。如若不然,我与神君就彻底生分了。”
“第二。”
沈既明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道:“有什么计划一定要提前同我说好,我人不聪明,不是每回都想得到这一层。我那时真以为神君不信我,还……有点难过来着。当然,没难过太久。”
他一生装腔作势无数次,奈何那些招数在羲翎面前一项也使不出来。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倾心于这位高高在上寂夜神君,而心意这回事,从来没有道理可讲。何况羲翎事事优秀,生得又好,几次三番为沈既明着想,发病时不惜日夜相陪。沈既明鲜少有被人照顾的时候,羲翎这般待他,若要不动心,恐怕也非易事。
“第……第三。”
他从内怀中取出一支以翡翠雕成的梅花簪,他时时将簪子拿在手中雕刻,以至于沾染了梅花香气亦不自知。
“神君尘缘未尽,想来下凡历劫时与谁家姑娘有了情缘。”他尽力地挤出一抹笑:“我总有预感,这回下去,说不定神君的神劫就过了,与那姑娘也该修成正果。我身无长物,没别的好送,上回青丘山上的翡翠原石我偷偷带回来一块,为神君的未婚妻刻了个簪子。若神君不嫌弃,以后请替我赠与新娘子。当然,这礼物寒酸得很,人家姑娘未必会喜欢,我一定趁这功夫攒足银两,为神君和新娘准备更好的贺礼。”
被递出的梅花簪微微发颤,晶莹圆润的花瓣似清晨朝露,足以见得雕刻者的用心。
沈既明从未想过这份心思能有什么回应,他从未喜欢过谁,所谓感情于他而言太过虚无缥缈,他总以为自己这般人物是不该有花好月圆的结局,更何况对象是羲翎。
注定没有结局的情谊,那便没有宣之于口的必要。
羲翎伸手接过。
沈既明几乎要窒息了。
寂夜神君的眼神晦暗不明,令人捉摸不透。他拿着梅花簪静静直立,眉头时而蹙起,似乎想起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地打量这枚簪子的做工。
终于,羲翎抬手扯散了沈既明的发绳。高束的马尾倾泻而下,荡在身后。沈既明睁大眼睛,本能地退后数步,而羲翎不给他逃走的机会,他一手绾起沈既明的长发,温润的梅花簪透过青丝,安然地别好。
“神……神君?”
羲翎道:“走罢。”
第54章
“这里没什么人,足够我们休整几天。”
城外一间破庙内,有一面容清秀的女子搀扶着人,推门而入。她五官姣好然面色灰白,显然吃了不少的苦。被她馋着的是一位高挑的女子,只论身形,她不比自己妹妹那般细弱,可她的神色忧郁更甚,隐隐透出命不久矣的气息来。
“我们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