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视野开阔,凡间的山川地势尽收眼底,沈既明也是无意间才发现此处如此Jing妙之地图。过去他常常来这里发呆,心中想着若是从军之人能有机会来这里看上一看,谋兵布阵可就方便多了。当然,如今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打仗,他默默规划着下凡后的路线。凡间也算是他的故土,他飞升以后还从未下去过一次,现在看着还真有点近乡情怯。
以他的情况,并不敢以衣锦还乡自居。当然家乡人民也未必欢迎他,他还记得自己未离世的时候,世人皆亲切地称他为沈狗。
通天塔顶景色甚好,云海翻涌,薄日半掩,只是高处不胜寒,不时有冷风吹拂,沈既明待了半晌便上牙打下牙。他紧了紧衣领转身要走,笔直地撞在某人身上。他心下一惊,连忙道歉。待他重新慌张地抬起眼来,霎时间又愣住了。
与沈既明相比,来者要沉稳得多,他向后撤了一步,眼神淡漠地打量沈既明一番,自始至终都十分平静。他微微颔首,算是对来人的回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动作,只与沈既明默默对视,一双深黑色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即使不合时宜,沈既明还是要感叹一句,古语道秀色可餐诚不我欺。先前他当了二十八年瞎子,不知美丑,后来当了无名小仙,虽也见了不少仙姿道骨,可任谁来都不如眼前这一位生得好看,华发及腰却丝毫不显老态,身姿倾长,面若冠玉,一颗颜色浅淡的泪痣点在眼角,恰到好处地淡去了眉宇间的疏离。他漠然伫立在此,发尾随风微动,别有一番风情。
书到用时方恨少,沈既明一时想不出足以形容此人容貌的好词佳句。唯一可供参照的只有前朝先皇,也就是他的生父。先皇一生好美人,只要是看得上眼的,不管性情几何,一律以勤勉柔顺赞之,酌册封为妃,害得沈既明年幼时还以为全天下的美人都是性情温良善解人意。想到这里,他不禁叹道,世上恐怕只有神仙才担得起此等绝貌,换作凡人长了这样一张脸,马嵬坡岂非又要多一缕幽魂。
不知怎的,沈既明想到了与世隔绝一词。虽神仙皆不食人间烟火,可他飞升这些年,从未见过如这位一般冷然超尘的。俊是真俊,冷也是真冷,比塔顶的风还冷。
来者薄唇轻启:“你是何人,如何能来此处。”
这人的嗓音比眼神还要冰冷几分,听得沈既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扫了一眼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头脑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什么也想不出,语言与理智一同丧失了。情急之下,他胡乱应答道:“我,我是来……”
“我是问,你如何来到这里。”
“我来抓灵兽。”
“……”
双方几乎同时开口,形象地诠释了何为驴唇不对马嘴。
沈既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要解释,只是他愈着急,愈是语无lun次:“不,方才是我言错,并非来此抓灵兽,是为了抓灵兽才来这里……也不是,总之我……”
男子显然没有耐心听完沈既明这个那个的,他再次重复最初的疑问:“你如何上来的?”
“啊?”沈既明茫然道,这人为何执着于此,他还能怎么上来,当然是顺着层层楼梯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不然呢?抱成一团滚上来?
“只是走着楼梯,便上来了。”男子冷着脸重复着,他垂下眼,独自回想片刻,抬起头来确认道:“你是沈既明。”
沈既明难掩惊讶之色:“是。仙长如何听说我的名字?”
男子只道难怪,他顿了顿,语气微微缓和:“你的名字在天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说你来这里抓灵兽?”
沈既明品了品男子所言,登时明白了。他抢了寂夜神君的劫数飞升,此事不但在人间是头一遭,放在天界也是一桩旷古奇闻。他果然是百年难遇的奇男子一枚,竟能以不同的方式在天上与地下做到青史留名——当然,都不是美名。此事是沈既明的一块心病,身前事是他咎由自取,可他确是没有蓄意破坏神君劫数之意。男子淡然望之,沈既明像是被下了降头似的,蔫蔫交待道:“我……我当真不是故意要夺取神君劫数,我自己也想不通,我生前究竟是哪步踏错才坏了他人的好事。总而言之,是我的错。神君醒了,我本要去负荆请罪,只是我不知神君的仙府在何处,并不敢贸然拜访。神君大约也不愿见我的。”
男子淡道:“你若有此心,那便很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事本就无所定数,你不必自责。”
“仙长的话,洛清真人也同我说过,只是你我皆非神君,怎能慷他人之慨。”
话音刚落,沈既明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显然,男子的仙位是远远高于他的,他没有与之说教的资格。有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欠下寂夜神君的债还未偿还,偏又得罪一个。沈既明恨不得一巴掌给自己抽死,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天界等级森严,岂容他放肆?
男子沉默许久,想来是从未被这等胆大妄为的无礼之徒冒犯过,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沈既明当机立断,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声道:“是我出言不逊,求仙长责罚。此事因我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