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提醒他,文亭的不一样。
文钦玩笑道:“亭亭长大了,再捡着哥哥的衣服穿,让人看笑话。”
文亭咕哝道:“我不怕别人笑话。”
文钦说:“哥怕。”
他顿了顿,文亭没留神,指尖儿嵌入薄荷糕,掐出细碎的糕点沫,旋即,就听文钦道:“亭亭是哥的宝贝,怎么能让这些人笑话。”
文亭怔了怔,抿着嘴笑笑,指尖儿糕点碎沫粘手,他凑唇边伸出舌头之间舔干净了,含含糊糊地说:“那我不让别人瞧见的嘛。”
细白的手指,红的舌头,再正常不过的动作,却让文钦看得愣了愣,想起舞厅里看的那出活春宫,反应过来时眉毛皱紧,懊恼又有几分说不出的焦躁,拿着桌上的水杯囫囵地将杯里的水都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才想起这是文亭的杯子。
天气热起来是真要命,弄堂里的老房子也热,窗户开着,拢了满天星光。
兄弟二人挤在床上,文钦不耐热,本是想脱了衣服睡的,鬼使神差的,竟穿着背心上了床。文亭也穿着白背心,露出细瘦的胳膊,腿也长,兴许是体质特殊,腿上光溜溜的,像块嫩生生的豆腐。
二人肩膀挨着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文钦给文亭摇着扇子,说:“明天哥去弄台电风扇回来。”
文亭已经有了几分睡意,小声地说:“能买么?洋货不是都砸了吗?”
不是太平年,这一年的五月份在南京路发生了一场惨案,学生游行,闹得大。
文钦说:“有个叫什么‘华生’的,是咱们自己人弄出来的,好像也不错。”他在帮派里吃的开,路子也广,时兴的东西总是想尽办法也要给文亭弄来。
文亭睡意惺忪地唔了声,像只贪睡的nai猫,拿脑袋蹭了蹭文钦的肩膀,说:“哥,你热吗?”
他知道文钦怕热。
文钦压了压弟弟额前的头发,低声道:“哥不热,亭亭先睡吧。”
文亭说:“哥,脱了衣服睡吧。”
他闭着眼睛伸手去抓文钦的背心,手掌挨着结实的胳膊,勾住了薄布料的边沿,胡乱抓了就要往上扯。文钦捉住他的手,外人面前冷淡凶狠的高大男人,露出几分无奈,说:“乖,哥真不热,今天想穿着衣服睡。”
文亭睁开了眼睛,望着文钦,半晌才噢了声,翻个身趴在床上,脸埋入了枕头里。文钦看着文亭,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越说越像欲盖弥彰。
他在心里叹了声,漫无边际地想,这里放不下第二张床,是该早些换个房子了,忽而,又感觉到身边动了动,文亭又挨了过来,腿挨着他,手也黏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胳膊,呼吸浅浅的,仿佛怕被人丢下一般。
文钦下意识地搂住文亭的腰,兄弟二人就这么挨在一起,睡了过去。
第19章
文亭夜里睡觉不老实,天气热,迷迷糊糊地还往文钦怀里滚。
文钦怕热,却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搂着文亭,兄弟二人越挨越近,腿挨着腿,胳膊搭着胳膊,黏糊得像母胎里的连体婴,少了谁就不能活似的。
第二天文钦醒来时,已经天大亮了,窗户开着,漏入一室亮光。他刚睁眼,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像是看了很久。
文钦愣了愣,刚醒,有些没回过神,就见文亭打了个哈欠,没睡醒似的,毛绒绒的脑袋埋他颈窝蹭了蹭,含糊地叫了声哥,顿时,文钦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被拂散了。
文钦想,文亭怎么会一大早盯着他看,而且那眼神……怎么说呢,不对劲,文钦一时半会也不知怎么形容。
文亭没睡醒的时候格外黏人,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二人刚流落街头那一年,文亭总要抓着文钦的手才安心。二人出了北平,靠着两双腿,在兵荒马乱里一步一步的南下,见过流匪强盗,碰过被人丢弃的乞儿,见得多了,文亭似懂非懂,心里隐约绷着恐慌。日子难过时,兄弟二人分食一个硬馒头,掰开了,文钦舍不得吃,只舔着一点碎渣,剩下的收起来给文亭下一顿吃。
后来有一天,二人流落土地庙,在庙里睡了一宿,文亭醒来时不见文钦,吓得脸都白了,没头苍蝇一般到处找文钦。
文钦怀里兜了满兜的野果子,和跑得满头大汗的文亭撞了个正着。
文钦才叫了他一声,文亭盯着文钦,眼泪簌簌地就掉了下来,哭得无声无息。
文钦一下子慌了神,顾不得兜着野果,忙安慰文亭,把人搂着哄了好半晌才把文亭哄好。他哭得直抽噎,文钦说:“别怕啊,乖,哥不会丢下你的。”
“哥就剩你了,怎么会不要你?”
文亭眼睛都是红的,不吭声,低着头捡地上的野果,在衣裳胡乱地擦了擦,自己咬了一口,甜的,满口汁水,举着就往文钦口中送。
文钦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就着他的手吃了下去,说:“别生哥的气。”
文亭抿了抿嘴,轻声说:“哥,你等等我,我不会拖累你的,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