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干脆不试了,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刘海遮住了他整张脸。紧捏着勺子,下巴像在轻轻抖动,一言不发。
老板被少年这样子惹得鼻尖发酸,她想问问怎么了,却又哑然一顿。
有眼泪一滴,一滴,一滴地从他刘海下跌落。
少年生得很好,初见时自己这个老阿姨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但瞧着清冷,不好接近的样子。
当时老板就想,这面相看上去就是个扛事的,大概少有掉眼泪的时候。
除非是,真的扛不住了。
江初月不想哭,但他止不住鼻尖喉头的酸意,更止不住脑子骤然清明的思绪。
重生这么久,他好像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他是来护着棠明,让自己的太阳永远发光的。
不是来看他隐忍,烦闷,想要牵手却不得,想要接吻却克制。
上辈子的棠明明明不是这样的,他明明无时无刻都在发光,那么肆意,谁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在意。
怎么换了自己在他身边,那个棠明反而不见了呢?
……其实江初月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因为自己是不同的,不一样的,谁在棠明心里都没有这个地位。
让他舍弃自由,舍弃快意,终日带上枷锁。
这么辛苦,也就是为了一个江初月。
若是今天这些事发生在棠明身上,他就再也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潇洒了,而是如自己如解凌云,一样狼狈。
其实早有端倪。
是教室里刻意疏远的称呼,是食堂外不动声色错开的手,是再也没有毫无顾忌的亲吻,是十指紧扣也得看场合的警惕。
心脏又酸又疼,嘴唇被咬的几乎要出血,眼前模糊一片。
江初月几乎止不住颤抖,眼泪从眼中掉到桌上,又因为太多,滴落到桌下,沾shi衣物。
从前他听见有人说,有爱的人就有了软肋。那时不懂爱恨,就觉得这样说话的人酸得很。
如今却明白了,这话说得真对。
可惜棠明一身的盔甲,却因为他,生生多了被人拿捏的软肋。
什么时候,阻止他发光的人,从张璃变成自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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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黑又长的隧道通过,车身驶出的一刹那,却也没有光亮袭来。
外头Yin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了。
夏天温度高,即使风雨欲来,也甚是闷热。
棠明迷迷糊糊醒来,掀开眼皮,看到窗外黑压压的云层,有些茫然。
伸手Cao控着车窗放下来,闷热带着腥气的风骤然灌入,呛了他一嘴。
他皱着眉又关上窗,看外头的田埂和低矮房屋,大概是快要到了。棠明下意识拿起手机看,江初月回了微信,很简短,“都收好了”。
他心下一松,又觉得江初月只回几个字太敷衍,带着小抱怨一连串地发了好几条消息。
网很慢,绿色的消息旁边一直转着灰色圈圈。
还没完全发出去的时候,他们就到了nainai家。还是他小时候熟悉的青瓦白墙,两层高,看着朴素。
和nainai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家常,棠一德始终还是很沉默,被问到了才开口说这两天他也留下,陪着老人。
棠明有些意外,刚想问他这几天这么空闲?
铃声突然响起。
棠一德看过来,棠明翻过手机——是周叔的电话。
“喂,周叔……嗯,刚刚没信号,怎么了?”
“他……跟我联系了,好,我知道了,不用担心。”
周叔说他只把江初月送了过去,没去接人。
棠明突然心里发慌,立刻切换到江初月的号码拨打。可电话没人接听,微信没人接听,发消息也不回。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爸,我有点事,要回去一趟,借车用用。”
说着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你会开车?”棠一德拉住他,“好不容易回来看nainai,你就这么走了?”
棠明顿住,压抑着回来对nainai郑重道歉,nainai有些担心,让他快点回去处理事情。
他抓着车钥匙又要走,棠一德突然出声:“是不是江初月的事?”
棠明脚步一顿,又想走,棠一德猛地抓住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男的?!”
像是这一路的沉默都只为了问这一句,棠一德爆发得极其突兀,吼得很大声。
nainai上来劝,司机立刻帮他们关上门。
这句话足够明示棠一德全都知道了,棠明心头一跳,怔怔地回头,“所以呢……你做了什么?”
有个成语叫掩耳盗铃,就是说小偷遮住自己的耳朵,以为这样铃响就没人能听到了。
棠明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偷,自以为那些在人前的遮掩疏离能堵上其他人的耳朵,哪成想,方圆十里的百姓都在看他笑话。
棠一德吼出来后也顾不上装了,从西装上衣里抓出一沓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