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宴不是说可以或者不可以,而是问:“我是谁?”
“我是我啊。”
“哦,我是我啊……”裴宴耍赖。
郑岚忽然觉得丧气,不想和他说了,裴宴又发过来,是一句语音。
“知道了,裴宴爱你一辈子。”
语调平平淡淡,好像说的是明天出行的安排,或者今晚要吃的菜。可是郑岚却感动得一塌糊涂,有时候他觉得他学了个临床心理学才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或许他是有点毛病的,情绪总是敏.感成这样,可能是不正常的。
郑岚听完了,记在脑海里,来来回回,一遍一遍品过,又恨起自己来。
他从来没和裴宴说过喜欢、爱这一类的词,连想都很少很少,却对裴宴要求繁多。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裴宴不对劲,他们认识不过短短一学期不到,半年没有,在一起才半个月,他凭什么说一直、永远呢。
你会骗我吗?
郑岚凑在屏幕前,无声地问。
还有人会骗我吗?
除夕那一夜,千家万户亮起红灯笼,郑岚家里也不例外。
今年外婆来了,郑岚和宋美清的关系因为一个不清不楚的顾枝暂时缓和,气氛很多年没这么好过。
郑安也提前下了班回家来,外婆和宋美清一道做了一大桌子菜,四个人,围着张大圆桌,郑岚和外婆坐在一起,郑安和宋美清坐在对面,场面很滑稽。
隔着遥遥的距离举杯,外婆说了几句阖家团圆的话,一人一口酒。
郑岚给外婆夹菜,挑鱼刺,取虾壳儿,又想着裴宴。
没想到的是宋美清竟然也给他挑了好吃的,说是自己做的,郑岚尝下去,一道糖醋排骨,酸大过了甜,他牙齿有点发麻。
外婆满脸笑容地看着他,郑岚什么都咽下去了。
“小岚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走了之后又得很久才能回来吧?”外婆问。
因为和家里关系僵,郑岚原本就没有打算待多久。
“是,外婆想我了就打电话,或者打视频,都可以的。”郑岚说。
“那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不也都这么谈吗?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学业,不能总待在一起的。”宋美清看了眼郑岚。
那筷尖落到排骨上,又问他:“你和顾枝怎么样了?”
郑岚装听不懂,“什么怎么样?”
“那天你俩聊得不是挺好的吗?”
外婆在,郑岚只能模糊过去,“朋友啊。”
“好了好了,”外婆皱了下眉头,“年轻人的事情年轻人自己管,小岚才多大,Cao心什么。”
宋美清这才止住了,郑岚给外婆盛了一碗汤。
老年人休息得早,现在岁也守不下来了,外婆陪着郑岚吃了一小碗汤圆,看春晚小品闹了会儿,便说想去休息了。
郑岚将老人送到房间里,外婆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来。
“我没存下什么钱,没你爸爸妈妈挣得多,这就是外婆的一点心意。”她将红包放到郑岚手心里,很饱满很沉重的一份心意。
“谢谢外婆。”郑岚接下来。
“希望我的孙子岁岁平安,天天开心,你妈说的那些,别有压力。”外婆比郑岚矮上许多,拍一拍郑岚的肩膀都有些费劲。
郑岚恍恍然回了房间,捏得那么厚实的红包都皱了,他把红包原原本本塞进枕头下,也没打开看有多少。
想着要给裴宴打电话了,宋美清却敲了门。
郑岚不想和她吵架,让宋美清进了房间,自己坐在床边看手机。
“晚上你说的,和顾枝,是怎么回事?”宋美清开门见山地问。
郑岚的手指就停在裴宴的名字上,却不能拨出去。
他有些恼,说:“就那样。”
“就那样是什么样?”宋美清已经有些火了,“还是改不掉吗?”
“我不明白,”郑岚抬起头来,对上宋美清锐利的双眼,“我喜欢男生,这个问题有这么严重吗?我看您不是不能接受,是不想我们家过得太开心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美清噌的一下站起来,“出去读了一年书翅膀硬了?不朝家里要生活费觉得自己就能独立了?幼稚!”
“我没在和您说这个,我的态度还是那样,我改不了,要么您改一改,要么我走,”郑岚一点迟疑都没有,“至于外婆,我相信您也希望您的母亲健康长寿。”
宋美清甩了郑岚一耳光,摔门离开了。
半边脸火辣辣地疼着,郑岚却没有管。
他双手撑着床边,想的是等会儿还怎么见裴宴。
那人唉声叹气等了他一晚上了,要他怎么解释。
郑岚起身从床头柜里翻出那条红绸带。
他真的把那句话写了上去。绸带不是什么好下笔的材料,郑岚写得很费劲,每一个笔画都重复了许多遍,才终于看得出一点痕迹。
裴宴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