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门缝隙不大,他可以从屋内看见外面的人影走动,但外面的人应当看不见自己才对,况且自己可是一动没动。或许是那一眼太过震动,郑岸禾开始细细推算竹门缝隙距离和人眼可视度的极限。
杜nainai的堂屋很大,人群距离竹屋不算近,他又体弱多病自小呼吸轻浅,即使是有再逆天的敏感度,也应该察觉不出这里有人才对。反复确认无误后,郑岸禾放下心来。对方确实是看不见自己,现在已经移开视线,是他太过草木皆兵。
“哗啦……”
“啪!”
“砰!”
被突如其来的爆裂声打断思绪,郑岸禾急忙抬头看向堂屋外。
他们这是要抢人吗?少年皱紧眉头,思索着该不该不得已轻举妄动,回忆起杜nainai方才如临大敌的神色,外面的人又完全不知背景来头……
堂屋上,杜玉窈像是情绪承受到极限,砸碎了手边的茶杯,地上水渍茶叶一团糟。
碎片溅到脚边,常人丝毫不受干扰,面带微笑,“杜老夫人,您可考虑清楚了?”
“好。我跟你们回去。”杜玉窈心下无望,微微阖眼,这群人找上门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无法反抗的结局。因为不安,站起身下意识向郑岸禾的位置看了一眼。
这一眼,坏了事。
常人何其Jing明的一个人,意识到杜窈的目光,眼珠车轱辘似的转了转,转身几个箭步极快打开竹门。
师望月原本垂下的眼掀起,死寂一般的眼神滑过常人后,又将极淡的目光慢慢落在暴露众人前的郑岸禾身上。
郑岸禾还盘膝坐在琴榻上,脑中计策已经想成了七七八八,忽见有人打开门,抬起头眼神无辜,睫毛轻颤。
……
常人愣住。没想到里面是个曲腿打坐的小神仙,白净漂亮的小神仙听见响动眼神直直望向他。
……怪可爱的。
竹屋内雕栏玉砌,古意盎然,琴弦边燃着熏香,窗外甚至还能听见潺潺流水声。常人一时竟生出自惭形秽的怪异感,盯着明眸秀眉的那张脸,甚至咽了咽口水。
“混账!”杜玉窈上前,一个嘴巴抽在常人脸上。这一巴掌是用了极大力道,常人的脑袋都被打歪在一边,原本凝滞的面色骤然Yin鸷。
周围站着的黑衣人集体噤声。打狗还要看主人,就算在京城,谁不会给文盛和师望月几分薄面,常人本身又是个手腕强硬的,自打他爬上来之后谁敢这么对他?
看来这老夫人是个狠角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耍脸色?”杜玉窈明显气极,“做一条狗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要我回了杜家,你就要像伺候你原来主子一样低声下气称我一声夫人。”
“这一巴掌是教你既然在文盛身边做低伏小,就该懂点规矩!”
“是,老夫人。”常人咬嘴一口银牙,低头应声。
“杜nainai。”郑岸禾一时呆了呆,温温柔柔的杜nainai这么气势凌厉的吗?
不对,杜nainai和邻居阿姨抢鱼的时候也很剽悍。
“好孩子,没吓着你吧。”杜玉窈Yin雨转晴,热切握住郑岸禾的手,上下查看。
郑岸禾站起来摇摇头,目光担忧,“杜nainai,您……”
杜玉窈打断了郑岸禾的话,亲善和蔼道:“岸岸,nainai要回家了。”
家?真的是回家吗?
“老夫人,不知这位小神、咳,这孩子和您是什么关系?若……常人怕是回京后不好和老爷交代。”
杜玉窈嗤笑一声,嘲讽道:“狗就是狗,须得时时讨主人欢心。”
常人像是没听到杜玉窈的话中讥嘲,微微红肿起来的脸上恢复恭顺微笑,双手却死死握拳,关节处都捏得泛白。
与此同时,院外有人挤进围观人群来到栅栏外,又被黑衣保镖拦下。
“岸岸!小宝!”郑知菲心急如焚,大声朝里喊。就在刚刚有邻居来店里,跟她说杜窈门口来了一大帮凶神恶煞的黑衣人,里里外外层层围住,气势汹汹可怕得很。
她一个激灵,小宝好巧不巧才去了杜nainai家!顾不得杨巢去进货不在家,自己匆匆关了店门赶来这里。
听见喊声的郑岸禾想往外走,“妈妈?”
“他是我的小客人,不想作更多孽就让他母亲进来。”杜玉窈怒目而视,急急呵斥。
可那些黑衣人动也不动,师望月依然闲适坐着,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指抬起一瞬,护卫武士立刻齐齐散开,郑知菲疾步冲进来。
“小宝,小宝!没事吧。”屋内院外站着的黑衣人每一个都是彪形大汉,切切实实能让一些胆小的人腿软。郑知菲本不是多么果敢无畏之人,这次丝毫没有顾虑后怕直接跑进来,不过是为母则刚。
细细看,进来的女人和竹屋内的小神仙却有一两分相像影子,常人又看一眼郑岸禾,这才退回师望月身边。
“赔礼。”低沉的声音淡淡响起,师望月第二次开口,这次是说给常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