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空做傻子、父母健在的时候,司家确实父慈子孝,兄嫂对他也是照顾。父母去世后,他们却变了,不对,应当是露出贪婪的本性。
司空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注视司二嫂。
直到司二嫂脊背发寒,哭不出声。
司二嫂也是别无选择。她娘家是有些小富裕在的。当年嫁给司利,看中的就是他秀才的身份,想着以后司利就算不中进士,也能做个举人老爷,她也能跟着享福。
谁承想,孩子都生两个了,司利次次应考,次次不第,日子是越过越穷。
她曾劝司利放弃科举,家里有十亩地,好好打理怎么过都不会穷。司利不仅不听劝,还责怪司二嫂头发长见识短,被念叨烦了,对着司二嫂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她一个人又要伺候大伺候小,又要下地干活,根本顾不过来。粮食年年欠丰收,磕磕巴巴地才把日子过下去。
之前学堂有个柳老先生在,司利说不上话。如今柳老先生一死,他成了唯一的先生。本想靠着束脩增长,赚些银子,司利却以学堂堂长自居,身为十里八乡的第一先生,不时地便要宴请同僚。一群屡试不第的破秀才捧司利臭脚,骗吃骗喝 花销反而更大。
家里真的没什么余钱了。今年难得的大丰收,司二嫂想收完稻子,能缓一下。
可司利常年不劳作,割了有一分地,就喊累,死活不再动手,非说让她花钱雇短工帮忙。
她哪里有的钱?哪里有的钱哦!
司二嫂率先想到的是司家大哥。连续登门好几天,司家大哥烦不胜烦,最后拿了五十铜板打发她。这五十铜板连雇人的饭菜都不够。别无选择之下,又想到了司空。
司空冷酷的眼神吓得司二嫂收起那一番二闹的戏码。
她将自己的难处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怨恨地说道,“我知道司家对不起你司空。可我又哪里对不起你司家呢?让我这些年受那么大的罪。我未出阁时,最受父母疼爱,什么重活都不让干,别说下地了,我连绣鞋都不会。这些年,我当女人又当男人,驴还能休息的时候,我却整日整宿的忙,连驴都不如。”
“那你为何不和离呢?”胡吱很是不解,有这丈夫不如没有。
司二嫂微愣了下,显然没想过。她喃喃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能去哪?我两个娃子还在这里……”
“你把你丈夫赶出去,和你孩子住在家咯。”胡吱说道。
“我要是能把他赶出去……也不至于挨揍了。”司二嫂苦涩地回道,心里却埋下一粒种子。如果没有司利,她过得不会这般苦。
“我去帮忙。”司空看一眼瘦骨嶙峋的娃娃,动了恻隐之心。
司空和胡吱跟着司二嫂来到司二哥家。
是宽敞的砖瓦房,不过院子里乱七八糟,几只瘦鸡把屎拉得到处都是,木盆里的脏衣物招来不少苍蝇,锅具碗筷随意放置一堆,已经生了蛆虫。凌乱、肮脏、家徒四壁。
“呕……司空,谢谢你。”
胡吱用极其欣赏的眼神拍拍司空的肩膀。
司空一脸雾水。
胡吱像一个从不过问家事的爷们,突然发现自家妻子的贤惠,赞叹道:“谢谢你把我们的家打理得那么好。”
我们的家……司空吃了蜜一样甜。
司利正在书房内温功课,晃着脑袋“之乎者也”不知道念叨什么,瞅见司空,明显地缩了缩脖子。
“你怎么来了?”
“来同你一起收你家的稻子。”司空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我马上就要秋闱。若是割伤了手怎么办?若是累病了怎么办?岂能因小失大,我不去。”司利振振有词。
胡吱嗤笑一声:“最是看不得你这种看似冠冕堂皇,实则自私懒惰的家伙。就凭你,你考得中吗?”
“胡说!我包读圣贤书,怎么就考不中了?三弟妹你这是无知!”司利道。
司空向前,翻看了几眼司利的案边书——《策论百篇录》。
他问道:“你既然自诩过盛,我便出一道策论题给你。”
“三弟,你识字吗?”司利不屑地问道。
司空道:“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为何事同而功异?①”
司利愣住:“燕哙是?”
“燕王姬哙。你连史书典籍都不曾知晓,题目都不理解,死背范文,又有何用?”司空讽刺道。
“我……我读书二十载,你才认识几个字,在这教训你哥?”
司利不为所动,“我不可能下田。若你诚心想帮忙,自个去田里就是。”
胡吱抓住司利的臂肘,硬生生将他拖到院子,甩落在地,一脚踹在肚子,将他死死固住,随手就是狠狠地两耳光。
“去不去?”
“你……”
没等司利说话,胡吱又是一掌,直接打掉司利的一颗牙齿:“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