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瞧啊,信!这是孩子们来的信!”老汤姆手里抓着一封信在门廊外大喊着,他佝偻的脊背舒展开来,一边猛烈地摇动信封,一边用平时绝对达不到的速度向自己妻子身边快步走来。
而被叫到名字的女人,先是一愣,才哆哆嗦嗦地在把瓷盘放下,向着丈夫走去,很快又变成了跑。“快,让我瞧瞧!”两人站在客厅中央,彼此激动地对视着,“是波……雷文和安东他们来的信么?”汤姆调皮地晃了晃信封,逗得妻子面露急色,阿莎握起拳头给了他一下,“当然了,当然是他们写的信了!”
阿莎将一双粗糙的手使劲在围裙上蹭干净,赶忙从丈夫手中夺过信封。她并不识字,关节肥大的手抚摸着微黄的信封表面,仿佛是在抚摸她两个孩子的头顶那般轻盈。
“哒,哒,哒”拐杖敲击木质楼梯发出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他们一同抬头望去,身着晨袍的雷吉诺德正缓缓走下来。左手的拇指和中指揉按着两侧太阳xue,雷吉诺德不怎么耐烦地质问着,“汤姆,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你们就吵闹起来?”
离开庄园后,雷吉诺德得到了一份给小孩子写写故事的工作。他的Jing神不怎么好,只有晚上才能集中Jing力,还经常需要喝浓咖啡熬夜工作,简直是日夜颠倒,不充足的睡眠也让他格外厌恶早晨时的吵闹。
“少爷,我的儿子们来信了!您能帮我们念念么,要知道这庄园里只有您才那么博学多识!”听到汤姆的话,雷吉诺德下楼的身形略有停顿,他的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胆怯来。雷吉诺德干脆站在原地冲波文的父母点头,“把我的早餐送来,我在起居室里等你们。”握在拐杖上用力到发白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而兴高采烈的汤姆夫妇却不曾注意到。
加入巧克力的牛nai比早餐先一步到,雷吉诺德刚抿了一口,对面这对黑人夫妇那热烈的眼神就让他无奈地拆开信封。“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我们这边现在天气很好,不过估计寄到家里时就不一定了。我和弟弟在这边都很好,手脚都还在,安娜小姐跟弟弟过得很好,听说他们有等战争一结束就立刻要孩子的想法,你们就要当祖父祖母了。”
“呜。”母亲总是挂念着子女的,阿莎用围巾捂住嘴却还是阻拦不住低低的抽泣声。雷吉诺德默默地等待对方平静,汤姆则握住妻子的手,低声安抚着。雷吉诺德看向这一对夫妻,眼神里流露出一抹艳羡和苦涩,转而又不见踪迹。
“那么我就继续了?”老汤姆环住妻子的肩头,向少爷点头示意,他也想听听儿子还写了什么。“关于弟弟的消息也只有这么多了,因为一些原因我们暂时不能待在一个地方,下次来信时邮差可能会找你们两次。我还是老样子,当个小队长,把工资都攒下来,等到回来的时候交给你们,我们就有钱赎身再到北方去买地盖房子了!
“而且,听说最近有个匿名的好心南方老爷,偷偷给我们的队伍投了一大笔钱,站岗的小伙子说跑腿的人Cao着一股南方口音,起初我们也不相信,后来这件事有了正式公告,整个队伍到处都在议论,那个不知名的南方老爷真是善良啊,希望好心能有好报。这笔钱其中一部分也是发给我们的工资,这下我能攒下更多的钱了!没时间写得更多,希望你们一切安好,等我们回来!汤姆,他的信就这么多。”
雷吉诺德伸出手,将信件递还给这对夫妇,身体的缘故加上长期只在室内活动,让雷吉诺德的手在晨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而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更是清晰可见。汤姆连忙接过信,送到妻子手里,又转身到厨房为少爷取早餐,而阿莎则站在原处,双手不停地摩挲着信纸。
回忆起信上的落款,雷吉诺德清楚地意识到,这场仗竟然又打了快两年,而那个人离开自己也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他摇摇头,早已分不清是波文离开时的言行更令他神伤,还是时隔半年之后重新送达的信,里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曾提及,更令他痛苦。
雷吉诺德揉了揉额角,目光顺着窗外望向野地,今天阳光正好,各色野花和绿色的茂盛野草相映成趣,蝴蝶扇动翅膀,蜜蜂的嗡鸣忽隐忽现,矮灌木丛里轻微的晃动,不知是野兔还是狐狸的动静。一切这么美,这么安宁,而他却像萎败的植物一样,囿困于一栋可以看见外面又让人无比窒息的房子。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他的鼻腔一阵阵的发酸。汤姆放下餐盘的声音惊醒了雷吉诺德,他暗自咬紧牙关,最终还是下定决心。为雷吉诺德续杯的汤姆暂时看不到踪影,“阿莎,阿莎!”他唤回了同样陷入思绪的阿莎,她懦懦地回应道,“是,是的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阿莎,以后,我不想……听到任何由战场上来的信件,引起的大呼小叫。我也不想再看或者帮你们读,任何来自那地方的信。明白了吗?去找别人吧!”雷吉诺德语速由慢转快,只为了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
声音在沉默的空气中盘桓又落下,雷吉诺德紧皱眉头沉默着,片刻之后又像是过意不去,“找个时间告诉信差,让他从后门送信吧。”说完,他再没有动桌子上的任何东西,拄着拐杖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