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敏行双手抱头,弯下了腰,脖子后面的骨节凸起来一截:“我不能……”
“不能什么?这么多年了老丈人有钱,老婆贤惠,儿子聪明,你过得多舒坦啊,福还没有享够吗?”
“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是严琅不能没有你,还是你不能没有一个虚伪的家庭,去掩盖你同性恋的身份?说真的,你能对女人硬起来吗?”
严敏行抬起头来,眼眶泛红,声音喑哑:“雁飞,你在往我身上插刀子。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
“我给你机会,离婚,我们从头来过。”
“雁飞……我不能……”
许雁飞的面色冷下来,他自嘲似的说:“我不够分量,严琅也不够分量,果然还是得要她知道……”
许雁飞去拿桌上的手机。在看到通话界面的那一刻,严敏行仿佛被抽干了浑身的血ye,他哆嗦了几下都没能发出声音。
屏幕上显示着“宋慧心”三个字。
许雁飞:“嫂子,听清了吗?”
后来的许雁飞认为这应该是他人生中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情。
严敏行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许雁飞根本没来得及抓住他。
楼下连续响起碰撞声和尖锐的刹车声。
严敏行先是被送去了县里的医院,又马上转到温州,连着做了两场大手术后,进了ICU。宋慧心连夜从北京赶过来,连恨的时间都没有就开始在一份又一份的通知书上签名。
严敏行死在第三天的深夜。
所有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没有实感,严琅捧着骨灰盒回北京的时候都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怡瑶的脑袋昏昏沉沉,连晚上爸妈叫他吃饭他都没从房间里出来,只说在外面吃过了。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在说什么车祸的事情,刘怡瑶没有心思听,只想闭上眼睛先睡一觉。
第二天,陈小芬让他送两片窗帘布去小太阳,刘怡瑶不肯去。
“妈,我躺会儿。”
“躺躺躺,你骨头都躺懒了。来回半小时都不用,快点去,一会儿要下雨了。”
刘怡瑶怕去小太阳会见到严敏行,又想到严琅会不会挨打,严敏行看着斯斯文文,但他挺高的,如果打人的话一定会很疼。
刘怡瑶想到刘策全以前喝多了打过他,下手没轻没重的,一个巴掌下来弄得他脑袋里嗡嗡作响,连哭都忘了。刘怡瑶不敢想象如果昨天下午是严琅来他家,他们两个被他的家长撞见,会发生什么。发生命案也不一定。
刘怡瑶内心忽然不安起来:如果严琅真的挨打了……
很快,刘怡瑶拎上一袋窗帘布,带了一瓶红花油出了门。
刘怡瑶一路骑到了小太阳,发现门口有一大段轮胎摩擦地面留下的黑色车痕。
刘怡瑶多看了几眼,推开小太阳的门进去了。
刘怡瑶把东西放下,问:“门口怎么了?”
陈辉状从电脑面前抬起头,说:“昨天出车祸了,有个人从楼上摔下来,又被车撞了。”
刘怡瑶心里猛地一沉:“谁?”
“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外面吃饭,我也是听人说。对了,你那个朋友是不是要走了,我刚才看见一个经常和你朋友在一起的小伙子拎着旅行箱打车去车站了。——哎哎哎,你去哪里?”
刘怡瑶推开小太阳的门就往后面绕,一路冲上三楼去拍门。
“严琅!你在家吗!开门!”
嘭嘭嘭——刘怡瑶几乎是在砸门了。
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刘怡瑶转身就往外面冲,雨又开始下了,没完没了的。
冒着雨,刘怡瑶踩着自行车拼命往车站骑。他冲到候车大厅转了一圈,一个面熟的影子也没见到。他又跑去停车场,看到写着苍南-温州的大巴就往里面挤。
“严琅!严琅!”
“欸欸欸!干什么呢你!”
司机看见一个浑身shi透的小孩跑上车来,急忙喊:“有票没有?票给我看看。”
刘怡瑶理都不理他,从车头喊到车尾。
司机接了对讲喊保安过来。
刘怡瑶根本不在乎,他飞快地下了车,又跑上了另外一辆去温州的车。在被保安抓住之前,刘怡瑶找了四辆车,上面都没有严琅。
后来的刘怡瑶经常回忆起一个画面——在那个出租屋里,严琅靠在沙发上看书,刘怡瑶随意地躺着,沙发不够长,他就只好把自己的腿驾到严琅的腿上。
严琅拿着一本《时间简史》,和他讲什么是事件视界。
“如果太阳在这一刻熄灭了,要过八分钟你才能知道这件事,因为没有什么可以比光更快了。距离越远,你想要知道一件事情就需要越长的时间。用时间和距离做一个三维坐标系,就会出现一个光锥,在这个光锥之外的事情是不可知的,而光锥之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