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官十年前跟着军队曾在峨山附近的省城驻守过两年,淮峰是在他驻守省城第二年与他认识的。
当时遍地土匪,峨山却是个难得的净土,根本没有什么山寨,更没一个山贼敢在这里扎根,淮峰也不姓淮而是姓李,是一个落魄学生,为了给母亲治病,不是在街上给人写信临帖就是去山里采药尽力省些药钱,按理说,这辈子都绝不会与军阀的人认识。
遇到林副官就是在他自己的卖字摊上。
那一日,他生意惨淡,正要收了摊去山上找找值钱的草药变卖,谁知刚站起来,就发现前边一位穿着笔直军装的男人朝自己走过来。
当时正是混战时期,一些军阀简直像土皇帝,荒唐事没少做,百姓看了就怕,淮峰自然也怕,以为要被人找麻烦了,赶忙收起手头贵些的笔墨就不管不顾地跑。
可他那是毕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论跑自是比不过一个常年训练的军人,没跑几步就被重重板住了肩膀。
一时冷汗直冒,他知道对方有枪,也不敢挣扎,刚要讨好地叫声老总,便听对方笑道:“你跑什么呀?我可是等了你两天才找到你的!哪有这么对客人的?”
他前两天有些感冒一直在家休息,确实没来过,听了这话更慌了:“老总,这条街可以摆摊的,我平时也都很安分守己……”
“什么老总啊……”对方愣了下,“李先生,我叫林休原,是听说你一手好字才来找你的。”
淮峰:“……”
那天下午,淮峰被这人特自来熟地连推带拉带到附近一家饭馆请了顿饺子吃。
“钱不多,只能请你吃两碗饺子,千万别介意。”
对方从头至尾都是礼遇的,淮峰虽有些受宠若惊,但并不信他这番话,刚刚还听饭馆老板娴熟地叫他什么林副官,一个副官,怎么可能没钱?但他自然也不敢得寸进尺,吃了几个饺子,就斟酌着言语问他找自己究竟有什么事。
对方敛了笑,问他家中母亲病情如何,见他脸色大变,连忙解释:“我是找你时听街上人说到了你母亲,所以才知道些你家里情况……我正好也要找个会写信的人帮我办事,你写字好,也缺钱,我想着找你准没错。”
淮峰不觉得对方是好心要帮自己,认真思索着问:“你要我帮你写信?什么信?”这年头大字不认的军官确实也有。
谁知对方摇摇头:“李先生,我是想你帮我送信,偶尔可能需要你替另一个人写信,每个月我都按时给你工资,应该够你和你母亲看病过生活。”
淮峰本来还想问他会不会是那种涉及危险机密的信,一听钱,改口问他多少钱。
对方喝着饺子汤,用手比了个数。
他顿时大吃一惊,这笔钱完全够他母亲每个月的看诊和医药费,再除去生活花费,说不定还能存一些来,他在街上写字几个月都赚不来这些的,一时有些不信,下意识说:“你不是说自己没钱吗?”
“我每个月有军饷,只是一般到月底就差不多没了……嘿嘿,现在正好月底嘛!你的工资我每月发了军饷就先给你。”
这也不奇怪,淮峰只当他是贪图享乐挥霍没了,有这么一笔钱赚他还是很乐意的,又小心问是不是跟军事相关,对方连忙摇头。淮峰毫不犹豫就答应了,饭后问他这活儿的具体细节。
“其实也没有很固定的送信频率,我之后会有一段时间很忙,以后你每个月大概帮我送四次信到峨山……对了,峨山你知道吧?”
他点头:“离这边不远,我有时候也去那边采药。”
“那就更好了,我晚些会给你一张地图,你到了峨山就按地图放心走,找到里面一个名叫祁玦的男子,把我的信交给他就可以了。”
“然后呢?”
“然后……应该就没了。”
“……林副官,你说的帮人写信,难道不是帮他写?”
“是,不过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给我回信,他要是想回信,你就代他写,顺道带回来给我便成。”
“他不认字?”
“应该是不认字的……”
“……好。”
淮峰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对方不主动提及这个人的信息,他也不会多问,只道:“林副官,他若是问我是谁,我怎么回答?”
对方嘿嘿笑了:“你说你是我朋友就行。”
就这样,淮峰从那天起开始担任起那位林副官的送信人,一个月会往峨山跑四五次,他不在家的时候,林副官也会派人时不时过来看看他母亲的情况。
至于那位名叫祁玦的男人,淮峰不是很在意,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讨厌,尤其每次面对面递信时,男人身上那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让他憎恶极了,却努力不表现出来。
只是从头至尾,他的字都没派上用场,因为每次送完信等那人看完后,他问出那句是否需要回信时,对方都是沉默的。
这就代表是不需要。
直到三个月后,住在峨山里的那个男人才终于开始回信,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