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她只是一转身,眼神对上了池恕,池恕便知道她要干嘛。
池恕拼命拨开地上胡乱丢弃的垃圾,穿过层层阻碍,拉住了池安安。池安安看着他走过来,对他惨白地笑了一下,把手中攥得沾满了汗的U盘递给池恕:“哥哥,这个就给你了。我不敢,我怕别人说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哽咽着说的,娇嫩的脸被泪水染shi,哭得梨花带雨,眼里却是一片虚无空洞。
池恕不敢看她,但还是看见了她毛衣下一面淤青,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池安安最爱漂亮了,平时出门都要别两个蝴蝶发卡,现在她的头发却散乱着,毛毛躁躁像一片稻草挂在头上。她的身体被笼盖在冬季厚重的毛衣下,但显得格外单薄,瘦骨嶙峋。
池恕眼睁睁地看着她后退几步,站上窗前垫着的凳子。他听见自己的嘶吼声,哀求池安安不要,但他除了这个什么也说不了。他才刚满十六岁,面对母亲的逝世,父亲的冷漠,妹妹的绝望,他无能为力。他徒劳握着手中的U盘,感受到手指好像被岩浆烫过。
不远方炸起剧烈的声响,一朵烟花在天空中爆炸。“安安,哥哥可以照顾你,哥哥不念高中了,你先下来!”池恕倾尽自己全部的力量,拽住了凳子,抓住池安安。
但她看着池恕惨笑一下,那笑容像是掉到清水中的一滴墨,在池恕痛苦的心脏中泛开,将痛苦蔓延至四肢百骸。
池安安颤抖着手,轻轻抚了一下她尚未成熟的哥哥冰冷的脸庞:“哥哥,我好脏啊。”
她说罢,摆脱池恕的手,从窗口中一跃而下。她在烟火的余晖中好像绽开了翅膀,像一只摆脱束缚的鸟儿,又成为万家灯火下一滩脏污的血。
池恕打开视频。
一个男人醉醺醺的,从客厅走到池安安的房间。可以看见镜头仓促摇晃了一下,固定在一个偏下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可以看见手上戴的那个粗粗的大金链子,那是池平山带着不离身的。
“跑什么跑啊,上次就和你说了,你妈死了,你哥也不要你,你跑出去活得下来吗?”
花瓶被砸碎了,扇耳光清脆的声音,池安安的尖叫声,不休不止的辱骂。
………
池安安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这样的事以前不知道发生过几次,只有这一次,她在房间里摆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但是这样的证据没有让她选择活下来,而是在记录下的第二天就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因为那是她的爸爸。她以后要面对什么?无家可归的夜晚,举目无亲的绝望,被人指指点点,永远活在一个名为“性侵受害者”“乱lun”的帽子下,那像烈日一样无处逃遁。
“所以…你打了他?”姜晚雀浅淡的眼眸望着他,那里流露出他此刻情绪:心疼与悲伤。
池恕没说话,吻过他的唇,愈吻愈深,好像他唇齿的清香可以治愈他一身伤疤与疲惫。说出这些太累了,池安安坠楼前的那个笑容一直在他脑海中徘徊。
他是哥哥,但他没能保护好他的妹妹。
他不止已挣扎过多少次,每每想一次,扎在心脏的针就被扒了出来,又狠狠再扎进去。
“那时我很没用,也很懦弱。但我会长大,现在就长大,我会保护你。”他抱着姜晚雀像抱了一个梦,那是上天馈赠他的礼物。是他的慰藉。
“我以前觉得我的这样的身体,以后就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过完这一生了。”他们尽情亲昵着,享受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晚。姜晚雀感受着他的心跳,感到无比心安。
“本来我都习惯了一个人吃饭洗衣睡觉上班,可你非要闯进来,我没法子。你来了我才知道,一个人真的挺寂寞的。所以我怕你走,怕我又成了一个人。你对我这样好,我日夜害怕你跑掉。”
“我吃醋,我闹脾气,我幼稚,我不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我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可是我爱你。”
池恕的瞳孔微微扩张,看着姜晚雀有些不知所措。他说爱他,是爱,不是模模糊糊的喜欢,是肯定坚决的爱。
姜晚雀是贴在池恕耳边说的,他怕风声太大,让他心声有所偏差。
“你看,我都三十岁了还没办法做一个好的大人,你才十七岁,不要太苛责自己,我的小池是世上最好。”
池恕总习惯在身上挑起沉沉重担,就像他小时候,总帮着外婆挑沉重的扁担,长大后,在父母苛责安安时,他会扣除自己的零花钱,给池安安发红包。现在,他总怕自己花得太多,做得太少,给姜晚雀带来困难。他是个喜欢计划未来的人,那样他好像总有前路可以期待,不至于在当前被身上负重给压死。
他们都是彼此灯塔。
第26章 人chao
姜晚雀拍了拍池恕的肩:“我以前的大学同学里有几个做了律师,我帮你问问。”
但池恕摇了摇头:“这些我已经打听过了,但是池平山说我要是敢拿这个视频告他,他就把视频公开。”
“他也有视频吗?”姜晚雀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