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雁归住的这间屋子,是个杂物房。
那会儿楚岚把他捡回来,也没交代如何安置就扔下不管了,这让老管家很是为难,主人没讲清楚,他也没办法自作主张把这孩子以什么身份放在哪里才合适,还是雁归自己选了这间小杂物房,在角落里临时搭了个木板榻当床,就一直住到现在。
“干什么呢你!敲了这么半天也不开门?睡死了啊!”三福揉着撞疼的鼻子,伸手朝雁归胸口就怼了一拳,唧唧歪歪,“咱家将军和江先生在后院凉亭喝酒,老厨娘家里有事,晚间让她儿子接走啦!吴老伯说你对厨房门路熟,让你送几样点心过去!”
雁归揉了揉胸口,点点头。
“你最好给我手脚麻利点儿,别磨磨唧唧的啊!要是误了事儿,看我杂院小霸王怎么收拾你!”三福龇牙咧嘴地朝他扬了扬拳头,威胁道。
看着杂院小霸王哼哼唧唧地走了,雁归端起小木桌上那盘点心,随手掩好门,朝杂院后面的柴门去了。
那个有凉亭的后院雁归去过,而且他还知道杂院的柴门外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后院小门,不必从前面绕远路,只是这条路又细又窄,还有点坑洼不平,而且没有光亮,他端着一盘点心走得小心翼翼。
一转过小门,雁归就远远看见在凉亭里面正说话的楚岚和江先生,俩人背对他,都靠着围栏,坐姿十分随意。
那亭子建在一片荷花池子的中央,池子不大,但路只有一条,从后门进来的人只能从亭子后面,围着荷花池边绕过去。
此时凉亭里。
如果说江先生是微醺,那楚将军就已经是有了七分醉意,于是两人谁也没能察觉雁归正端着点心走到了荷花池旁边。
“云舒。”江先生靠着围栏侧坐着,看着楚岚。
楚岚则斜倚着围栏半坐半躺,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抓着酒壶,懒洋洋地哼唧了一声:“嗯?”
“你家那孩子,是个麻烦,你知道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一听这话,楚岚就忍不住皱眉,酒顿时就醒了不少,手指下意识地按了按太阳xue,“知道又能怎么办?他还那么小,扔到哪都是豺狼虎豹的一口干粮,在这儿我还能护着他,万一被害他那些人抓回去,他还能有活路么?”
江先生:“但你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
“能躲一天是一天吧……”楚岚叹口气,“万一被发现……那我就再想别的办法。”
“云舒,不是我想泼你冷水,你能有什么办法可想?你以为是藏个什么张小三李小四吗?你还能把景国太子藏到哪去?虞景素来不睦,万一被查出来,雁归会怎么样先不说,通敌叛国的罪名你是背定了!到时候你楚家……”
“别说了!先不说这个!喝酒!”楚岚一摆手,打断江先生的话,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别太高估自己,你护不住他的。”江先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也别喝了,伤才好了没几天,早点回去歇着吧。”
“江越人!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的吗?你还没醉呢!”
江先生满脸不屑,抬腿就走,临走还不忘扔一句嘲讽:“就凭你这个“西南三杯倒”吗?就你那点酒量还想把我灌醉?下辈子吧!”
“哎你……江越人!你……”
江先生长袖一挥,拂去直奔自己后脑勺飞来的筷子,走的头也不回。
这货!
怕不是专程跑来给自己添堵的吧!
楚岚在心里骂骂咧咧,可惜江大夫走远了,就算他骂出声来人家也听不见。
暖风轻拂,送来阵阵荷香,酒劲一上头,楚岚觉着眼皮有点沉,谁知刚阖上眼,就听见一阵轻悄的脚步声,他几乎是反射性地立刻睁眼,质问道:“谁?!”当他醉眼迷离地看清楚来人时,他的声音禁不住哽了一下,“呃……雁归?”
☆、雁何还(下)
第九章 雁何还(下)
春寒稍尽,月暖风轻,璀璨的灯火之下,雁归捧着油纸裹着的盘子,笑yinyin地站在楚岚面前。
没来由地,楚岚莫名的就觉得心情很好,拎着酒壶抬眼看着雁归:“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雁归摇摇头,把点心轻轻放在楚岚手边的小几上。
“这是……什么呀?给我的?”楚岚把身子坐正了一些,揉了揉眼睛朝着那盘子看过来。
雁归点头,不紧不慢地掀开盘子上罩着的油纸。
只见七八个油酥饼整整齐齐地码在盘子里,黄澄澄、圆胖胖的,饼皮上面还留着金黄色的油酥打出来的旋儿,看上去就憨拙可爱,颇有食欲。
“糖酥饼?”楚岚眼前一亮,带着七分酒意,心里莫名高兴,便也不记得端什么大将军的架子了。他坐起来,直接伸手拿起一个酥饼,一口咬下去,饼皮酥脆,可嚼了几下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儿,片刻后突然睁大了眼睛:“嗯!好吃!哎?这味道怎么……这里面是?玫瑰花瓣?”竟然还是用盐腌过炒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