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跟他同为一甲的状元榜眼都已经外放,单单他,不仅留在了清贵的翰林院,还升了品级。
十九岁的侍读,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高让将双手拢在袖子了,又恢复了平时不言不动的模样。
听着咸宁帝的笑声,谢琢眼神沉静,心想——
将一头未长成的狼的利爪拔去,圈养成家宠,对一个帝王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得意的事了。
谢琢回翰林院时,恰好碰见盛浩元,他停下来拱手行礼。
盛浩元爽朗道:“你我同在翰林,虽说你是侍读,我是待诏,但真论起来,我只比你高了半品,就不用在意这些虚礼了。”
谢琢摇头,忍着喉间的痒意道:“礼不可废,况且盛待诏年长我许多,以后有不少要向您请教。”
“真是说不过你。”没停在这个问题上,盛浩元邀谢琢同行,闲聊道:“谢侍读前两日告了病假,今天刚来应卯,应该不知道,今年又要开始修《实录》了。”
谢琢脚下一顿,又步履如常:“是当今圣上的《实录》?”
“没错,翰林院本就有修书撰史之责,《实录》便是记载帝王之言、天下大事。本朝《实录》不太一样,从太祖皇帝起,都是皇上在位时就开始编纂。”
谢琢轻轻咳了一声,恭维道:“参与编纂的人中,肯定有盛待诏一席。”
盛浩元连忙说谢琢过誉了,又道:“这次是由掌院学士总领,我等手上无要事的,都要参加。不过谢侍读才入翰林不久,按照惯例,如果人数足够,则无需参与此次编纂。”
他顿了顿,忧心忡忡,“前朝曾有翰林因编纂《实录》,差点丢了性命。想来这份差事虽然看起来清贵有脸面,但也藏着不少风险,不免让人担心啊。”
谢琢面色看似平静,实际已经转过数个念头,语气感激:“有劳盛待诏专门告知。谢某相信,盛待诏无论碰见何事,都能逢凶化吉。”
“那就承你吉言了!”盛浩元有意与谢琢交好,又笑道,“小事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另一边,踏出宫门,陆骁脸上懒洋洋的笑容就收敛了。利落地翻身骑上马背,沿朱雀大街到了新昌坊的会仙酒楼,包厢里,梁国公世子沈愚已经等在里面了。
陆骁坐下后,把沈愚上下打量了一遍,总算知道面前这人是哪里看起来不对了:“哟,阿蠢,你家里被抄了?”
洛京上下都知道,梁国公世子沈愚最喜奢华,发冠非金不戴,腰带无玉不束,不管走到那里,都是人群中最闪耀的那一个。
“说了不要叫我阿蠢!”沈愚不知道第几次纠正,又扯了扯袖子,“你以为我想穿?我娘给我准备的,都怪那个谢延龄!自从我娘在街边见了他,立刻去给我买了十套素得不能再素的文士服!可我娘没想过,又不是人人都长了那么一张脸,文士服我买得起,但我配不上啊!”
沈愚自从几年前见过陆骁的父亲几面后,就立志要长成陆将军那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模样。可惜他脸上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眼睛偏圆,睫毛又长又卷,长相离他的目标越来越远。
现在穿上讲究轻繁飘逸、宽带束腰、广袖垂落的文士服,就像偷穿家里兄长的衣衫。
被他这么一说,陆骁想起前夜里谢琢穿月白文士服的模样。
明明都是同样的衣服,但谢琢穿上,是有几分不同。
两相对比,他毫不顾念兄弟情分地评价:“确实不配。”
在沈愚拍桌子前,陆骁从怀里掏出刻有“梁”字的令牌,Jing准地扔进沈愚怀里:“还你,这次谢了。”
沈愚接住令牌,思绪被领到了这上面:“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陆骁此次是奉旨出京,在雍丘督造行宫。但没人知道,半个月前,送往凌州边境的军粮半路出了问题。别的人都信不过,陆骁不得不一番布置后,暗中独自离开雍丘,星夜前往,亲自看护军粮。
一直到他哥陆绪的人马来接应,才调转马头,赶回洛京。
经过的几个州都是梁国公的封地,所以临行前,陆骁特意找沈愚借了令牌,方便通行,以免半路被地方守备军拦下。
否则,咸宁帝可不会觉得他陆骁只是“擅离职守”,而会觉得,掌管凌州数十万兵马、三代为将的陆家,其心不臣。
“挺顺利的,多亏了你这令牌。”
“都是小事,军粮要紧。”沈愚把令牌放好,又垮下神情,“你是顺利,我可不太好!不,是非常不好!”
陆骁非常有兴致:“来,说来听听?”
沈愚终于找到一个能听他抱怨的:“你刚回京,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满洛京都是我的艳闻!说我不远百里,冒着大雨,去破庙与一殊艳的美丽女子厮混,柔情似蜜,情意绵绵。天见可怜,我连女子的手都还没拉过!”
“我爹气得要打断我的腿,我娘苦口婆心劝我不要辜负了那个姑娘,让我赶紧把人带回家。”沈愚越说越愤慨,拍着桌子,“他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破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