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徽禛拧眉:“砚宁……”
萧砚宁沉默不语。
僵持片刻,谢徽禛到底妥协了,提醒他:“你就在这里稍待片刻,别离开。”
萧砚宁退开身,谢徽禛心下叹气,只得先去了浴房。
人走之后萧砚宁宽大衣袖下一直紧握住的拳头才骤然松开,用力闭了闭眼。
身后内侍犹豫提醒他:“世子爷,您先坐会儿吧,奴婢给您奉茶来。”
萧砚宁没理人,脊背挺得笔直就站在那里,仍垂着头,紧缩起的心脏让他分外难受,脑子里有无数混乱的声音,唯独没有思考的能力。
谢徽禛没多久便又回了殿中来,沐身之后换回了男装,头发还披散着,脸上的妆容已彻底清洗干净,再无半分公主殿下的颜色。
萧砚宁仍不愿看他,垂首道:“殿下既已无事,臣便先退下去了。”
谢徽禛没应,沉眸看着面前人,殿中宫人已尽数退出去,偌大的宫殿内唯有他二人。
相对无言许久,谢徽禛的目光落向萧砚宁身后,殿外进来的日光在他身后地上拉出一道长影,衬得萧砚宁单薄的身形竟似有些可怜。
谢徽禛心情复杂难言,更多的是心疼,半日,他重重一叹,道:“砚宁,我们好好说话吧,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全都告诉你,绝不再骗你。”
“骗”字从谢徽禛嘴里说出口,萧砚宁仿佛被打击到了一般,颓然闭了眼。
原来之前谢徽禛确实在骗他,在他痛苦难堪,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时候,谢徽禛其实一直在骗他。
谢徽禛见他这副反应,只得自己说了:“乐平就是我,我就是乐平,没有什么双生子,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人,父亲当年为保住我性命,对外说我是女儿身,先帝也不知情,还给我封了郡主,并给我们指了婚,小时候去找你玩,也是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所以想看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分开后我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恨不得自己真是女儿身,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你。”
萧砚宁也不知听是没听,始终低着眼不吭声,谢徽禛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与父皇说要履行婚约,父皇给了我一年时间,若不能打动你,便让我放过你,我知道你的性子,最是正经循规蹈矩,我想要你,只能用这样的非常手段,先占着你妻子的位置,免得你家里人给你说其他的亲事,我不是个好人、心思狭隘,逼着你要你在我与公主之间做选择,是想确定你喜欢的是我本人,而非女儿身的我,更非身为你妻子的我。”
“我本想等回京之后,你与公主提了和离,便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没曾想出了今日这样的意外,猝不及防提前让你知道了,知道了便也就知道了罢,砚宁,你不必想太多,我还是我,和以前是一样的,我对你的心意始终都是真的。”
谢徽禛话说完,最后一个字音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回荡。
萧砚宁依旧沉默。
等了片刻谢徽禛走上前,试图伸手去拉他。才碰到萧砚宁袖子,他已退开身,仍是那句:“殿下若无其他事,臣便先退下了。”
谢徽禛皱眉:“砚宁,你一定要这样吗?”
萧砚宁坚持道:“请殿下准许臣先行告退。”
谢徽禛看着他,萧砚宁低首拱手,恭恭敬敬,垂着的眼睫却在微微颤抖,昭示着他心中的不平静。
“不想见我?”谢徽禛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慢慢道,“生气了吗?”
“殿下恕罪。”萧砚宁道。
谢徽禛问他:“我恕了你的罪,你能恕我的罪吗?”
萧砚宁不想接话,谢徽禛永远是这样,像是在示弱,其实在逼迫他。
他以为他已足够了解谢徽禛,到头来还是假的,这半年多以来的一切,都是谢徽禛以一己之力构造出的假相,他被耍得团团转,被谢徽禛当做傻子一样戏弄,他的那些难过和纠结,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难怪谢徽禛一直说他是傻子,他确确实实就是个傻子,傻得可笑。
“砚宁……”谢徽禛再次喊他。
萧砚宁只有同样的一句:“请殿下容许臣先行退下。”
谢徽禛问他:“你要退去哪?”
萧砚宁怔住。
他要退去哪?谢徽禛就在这里,他能退去哪?
可至少,……他可以退回那条过界的线之外,若是他从前能坚守住底线,今日又岂会这般难堪?
谢徽禛还欲再说,外头进来人禀报:“殿下,德嬷嬷来回报事情。”
谢徽禛敛下心绪,吩咐人:“传她进来。”
萧砚宁看着走进门来的老嬷嬷,是平日里贴身伺候公主的人,此刻面对已恢复男儿身的谢徽禛,她的神情不变半分。
原来谢徽禛身边所有人都知晓他的身份,萧砚宁恍然,更觉自己当真是可笑至极。
那嬷嬷上前禀报与谢徽禛,她方才带着一众婢女去仔细盘查了那些女宾,并未发现可疑,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命妇,不知是否还要一直扣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