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宁点头,因脚上受伤尚未痊愈,自灞州回来后他便在这官邸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着能帮谢徽禛一点是一点,托蒋文渊去找来了十年前灞州府记载留存的晴雨录,和当时修缮堤坝时的一些资料细致阅读,果真叫他发现了一些古怪之处:“我父亲有个好友出身工部,是水利方面的行家,从前我研读过他写的这方面的书籍,略有心得,这几日我按着这晴雨录上记载的当时那场暴雨的雨水量、黑水县那一段江河每年涨水时的水位,和那堤坝修缮时留下的资料仔细测算过,按说当时下的那场雨应当不至于能冲垮那段堤坝才对。”
谢徽禛听明白了:“你是说当年之事很可能不是天灾是人祸,或许是有人在修缮河堤时偷工减料,甚至有人故意毁坏了河堤,引江水淹了那七座村子?”
萧砚宁一愣,他只想到前者,谢徽禛却说更甚者是有人故意为之,……可能吗?
那可是七座村子,上千条人命。
可事情偏偏有那般巧,那座铁矿就在那一带,事情正发生在陛下当年派人来这边查那矿脉之事时。决堤的江水淹了那七座村庄连同那条矿脉,陛下派来的人因而无功而返,若非恰逢今岁大旱,当年被淹了的地方重见天日,他们这回来江南,说不得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萧砚宁心里不由涌起一阵悲凉,他宁愿相信是有人想贪银子,而非为了遮掩罪行罔顾人命,丧心病狂至此。
谢徽禛按了按他肩膀:“别想太多。”
萧砚宁敛下情绪,问他:“当年负责监工的人是刘巡抚,无论如何,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少爷打算怎么做?”
谢徽禛道:“我已让蒋文渊将刘颉赈灾不力之事写了奏疏上报,这边旱灾发生了几个月,刘颉这老小子一直压着不报,够他喝一壶的,等陛下派的钦差过来,先摘了他的乌纱帽,之后我等便可顺势审问他当年之事。”
萧砚宁总觉得事情不会这般顺利,犹豫道:“少爷先前说,他就算参与这事,也大可能不是背后之人。”
“先看看他能交代出什么吧,”谢徽禛道,“背后之人无论是谁,看到当年被淹没的地方因为干旱重新显露出来,说不得会有所动作,我等先看看再说,朝廷就算要派钦差过来,估计也得等年后,不急。”
当日随口过的在外过年,如今却成了真。
萧砚宁不知当说什么好,点了点头。
“不说这些了,”谢徽禛叫人来,收拾起萧砚宁那摊了一案头的杂乱文稿,“你熬了好几日了,一直看这些,眼睛不疼吗?”
谢徽禛不说倒还好,他一提萧砚宁果真觉得自己眼睛干涩得厉害,下意识多眨了几下。
谢徽禛提醒他:“走吧,趁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去外走走,顺便买些年货。”
萧砚宁面露尴尬:“我……想把给公主的信写了,一会儿去街上好顺便寄出去。”
谢徽禛神情顿了顿:“一定要写?”
“不会很久,”萧砚宁低了声音,“少爷去换身衣裳,我应该就写好了。”
谢徽禛问他:“我们来江南这么久,乐平给你回过信吗?”
“……没有。”萧砚宁不自在道。
谢徽禛嗤笑:“你倒是按时给她写信,一封不落,她却压根不搭理你,这样你还要继续写?”
萧砚宁摇了摇头:“公主不想回信便算了,我应该写的。”
自出来以后他每十天半个月会给公主写一封家书,报平安,说一些琐事,虽然公主一次没有回信过。萧砚宁始终觉得这是他为人夫的责任,好叫在家中的妻子放心,他不能不做。
他其实并无失望,大约因为他也不曾期望过什么,只想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而已。
谢徽禛气道:“你就是个傻子。”
萧砚宁坚持:“我应该做的。”
谢徽禛懒得再说,萧砚宁只当他是答应了,铺开信纸,提笔写起来。
谢徽禛也没走,就站一旁看着,萧砚宁写得很快,信中提醒乐平天冷了记得添衣、注意身体,言辞恭敬并无安分暧昧。
片刻后谢徽禛的目光落到他鬓边,伸手过去轻轻刮了一下。
萧砚宁抬眼不解看向他。
谢徽禛问:“写完了吗?”
萧砚宁点点头,最后收尾落了款,他轻出一口气,搁下笔等之晾干。
“你打算一直与乐平这样到几时?”谢徽禛忽然问他。
萧砚宁怔了怔:“少爷何意?”
谢徽禛:“你与她夫妻不似夫妻,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打算到几时?”
萧砚宁一时语塞:“我……没想过。”
谢徽禛却道:“我要你想呢?”
萧砚宁答不上来,他确实没想到谢徽禛会问这个,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这些,既已是夫妻,……还能改吗?
谢徽禛丢下句“你好好想想”,回了屋里去换衣裳。
申时他二人乘马车出门,先去驿馆,萧砚宁要将他写的信寄出。
外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