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慢,每一次细小的风生都缓慢缓慢的延长,点在叶尖,擦过叶边,略过叶尾。他挑出地里,向着沟子走,他站在沟旁边一边一边规划逃跑的路。
再回过头,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到现在还没有人再过来,他们的运气很好。
这时一辆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让他傻愣在了原地。那辆车往这边疾驰,像是田野里一只绿色的大虫。等接近门口的时候,它突然发现了异样,疯狂的按动了喇叭,并且停下了车。
这段时间,给钱平支提供了几乎,他拖着着一瘸一拐的小赵从院门走出来。那车愣了一瞬,然后张开硕大的翅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朝着门口开了一枪。宅子里也乱腾起来:“抓住他!人跑了!”
祝言仁从沟子里面扑过去,接过小赵,往沟子冲过去:“跑!”
钱平支猛地撞了他一下,他一趔趄,往沟里滚过去。枪打在刚才他站着的地方,崩起许多新鲜的泥土。也崩坏了钱平支腿上的rou,几个士兵七手八脚的把钱平支按住了,钱平支疼得哀嚎着朝着祝言仁吼叫也像是哀求:“朝我开枪!杀了我!”
有人朝祝言仁跳下来,祝言仁抱着小赵一边滚一边朝那人开枪。他急了,脑子里全是钱平支的吼叫,那个国字脸的蠢笨的年轻人,他那么年轻。他也朝着钱平支开枪,可他不是神枪手,他根本没有多好的枪法,他胡乱的开,胡乱的滚。脑子里全是钱平支吼叫的声音。
高旅穿土黄色衣服的士兵污水似的朝他扑过来,他连着开枪,直到没了子弹,可他没能帮钱平支安心的走。抱起小赵,他在士兵擦着他身子过的时候钻进那只洞里,里面七拐八拐的,很好甩开,那些士兵很明显不想要他的命。一枪也没开过,他胡乱的走,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出口滚了出去,滚到了一窝杂草里。
他以为把那些人甩开了,求生的本能退下去,一股悲伤涨chao的水似的,出乎意料的涌上来,他出于本能似的,呜呜的哭了起来。
小赵被祝言仁晃得七荤八素,但他听见了脚步的声音。忍着腿上的剧痛,他扯着祝言仁,拖死猪似的往旁边一只土垛后边躲过去,死死捂住了祝言仁的嘴。果然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却没往这边看,而是朝着最近的一条路追了过去。
他摇了摇祝言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脑子有些呆傻,但他也知道救他的那个人活不了了,最好的是别让祝言仁知道,那人是怎么个死法。
松开了手,小赵把脑袋垂在祝言仁的肚子上。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哭得撕心裂肺,却还算是有点清明,没有哭得竭斯底里。但是他肚子起起伏伏的,小赵怀疑他的肠子快要断掉了。
祝言仁生了一场大病,小赵由于腿上的刀伤,也没办法好好照顾他。但他脑子恢复了些,没有原来那么呆傻了,他还记得高燮阳告诉他每顿饭在他身上片下一块rou让他自己吃。直到祝言仁回来。
这几天他除了往外吐过水,嗓子里没有经过过正常的东西。被垂头丧气的祝言仁带回山上,他饿死鬼一般的样貌和吃相,让别人对他们都侧目而视,也没有人来问钱平支的去向。除了祝赵二人,大家都沉浸在得到了粮食的喜悦中。心里也多少承认了祝言仁作为他们保安团团长的身份。
小赵虽说行动不利索,从兵痞那里也要不来多少好饭。但是寸步不离祝言仁,让他的病也很快有了起色。况且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病,或许是心病,就是一直发烧,在床上滚来滚去不睡觉,说疯话。但这样也多少有些活泼的假象让小赵想起刚刚在方公馆见到他的那段时间,是个那么活泼漂亮招人喜欢的孩子。都以为他是教堂里画作中才有的安琪儿,没人会把他跟战争联系到一起。
可是战争就是这样,当炮火轰向教堂,安琪儿也需要扛起他的枪。
等到第三天,祝言仁终于在喝一口稀饭的时候提出了别的要求。他张着干裂泛白的嘴唇,翻瞪着大眼珠子问小赵:“有没有一点rou…”
小赵高兴的跑出去给他张罗rou,又垂头丧气的回来:“没有rou…他们说会去山下碰碰运气。”
祝言仁已经站起来了,眼窝深深地陷进去,脸更瘦削了一些,让他洋人相更重了些。他套上发了灰的黄褂子,摇了摇头:“没事,我不吃了。”
自打祝言仁能说一句清醒话开始,他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恢复了健康。当天下午他就盘着腿坐在家徒四壁的那间房子,召开了第二次全体会议。当中铺着一张简略的地图,那是出自钱平支的手笔。
他重新定了计划,预备着被任何一只军队收编,同时定下来再回一趟高宅,但他要自己去,哪怕九死一生,他要去去确认钱平支是不是真的死了。哪怕是一点希望呢?他希望能救他,能跟高燮阳再谈判上一次。
第三天中午,他独自揣着一只驳壳枪,腰间挂着与钱平支曾经用得出神入化的弯刀很像的一把下了山。他希望跟钱平支一起回来的时候,还能用刀帮他解围。
33、从天而降
易家歌赶着一头驴,嘚嘚架架地停在一处大宅子附近。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