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祝言仁被他箍在胳膊里,垂下了眼睛,看着脚尖骗他:“或许是饿了,去找些吃的。”
高燮阳松了手,任祝言仁往后退了两步。他把手上的手套一点点退下来,学着小孩子的语气,委屈着:“跑了?”他两道眉越拧越紧,突然朝着祝言仁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伴着小赵的一声嚎叫,他往后退了一步指着祝言仁竭斯底里:“是不是你帮他跑的?”
祝言仁的脸登时就肿了起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两步走上去,扬起手,从他另外半边脸上,又狠命甩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怪响,吓得小赵狠狠地一哆嗦,祝言仁被他打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跌倒了,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来,声音含糊不清的:“疯子!”
高燮阳愉快地搓了搓手,欣赏着祝言仁高高肿起来的脸颊,问他:“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跑的?”
“昨天夜里,你派人去追,说不定还能追到。”他将手放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血。
高燮阳阔步跑出去,嚎叫了几声,指挥了几个人去找,又阔步跑回来:“你不会是骗我吧?我的兵要是出去了,他们来打我我就只能被宰了。”
“没骗你”祝言仁说话声嗡嗡的像是被打坏了,他从桌上短了一碗水想去一去嘴里的腥味,却被高燮阳按了下去,手拧着他的脸,委委屈屈的,有一种怪异的愉快:“你可不要骗我,要是我找不到他,我就把你脱光了给我的士兵宰了啊。他们下手重,你得疼好久了。”
祝言仁因为脑袋疼,像是有几万只被惊动的苍蝇翁鸣不休,几乎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于是并不在乎他说什么,灌下一口水,下意识的,在高燮阳兴奋的注视下下,又吐回去了碗中。
29、牙子山
祝言仁大概是继承了纪云的疑心病。总觉得高燮阳给他的饭里面下着药。为了解决这一心病。他每天分为清早,午后,傍晚三段式的时间跑出去,把干粮分一口给田子里的野狗。然后再行跟踪,发现野狗依旧活蹦乱跳的,他再跑回去把剩下的隔夜饼与小赵分了吃。
如此几天以后,高燮阳想不知道都难。宅子四周的田子里聚集了几乎这一片所有的野狗。每天大清早的开始叫。
高燮阳当机立断,带着心腹三人,祝赵二人。外加一个扎着两只麻花辫子的小姑娘。挤上了那辆铁皮似的吉普车公然占下另外一家大房子,并恐吓祝言仁:如果再喂狗就别他娘的吃饭了!
祝言仁不信他这一套,早上起得更早,抱着饼子顺着河边跑,跑到遥远的山脚下喂狗。他正趴在河边一棵大榕树上,与树下吐舌头的狗面面相觑。“砰”的一声闷响把他吓得一抖,他攀附着的大树枝骤然晃动起来。狗也嗷嗷叫着蹦出去,窜远了。
他尽量缩着肩膀,让树枝挡住自己的身子。把下巴垫在枝干上,谨慎地往河对面看。那一面的山脚下是一堆堆茅草扎的屋子。难民不知道跑哪去了,河边上有两支队伍发生了交火。一队他很熟悉,是高旅的杂牌军。另一队装扮素然,则是正规军。
高旅有不定时“扫荡政策”与“搜刮策略”,应该是不巧与正规军的游击队碰上了。眼见着高旅节节败退,祝言仁看得热泪盈眶,恨不得拍手叫好。于是他拿出手里被掰得乱七八糟的饼子,横过来,呲出洁白的牙,一扽,愉快的大嚼起来。
等那边枪声停了,有胆子大的顶着草从垛子里往外张望,出了草垛子,他用钢叉戳了戳地上高旅一队留下的尸体高声呼喝起来。祝言仁也溜下树在对岸与他们遥遥地喊:“胜利啦!胜利啦!”
先是一个孩子发现了他,呀呀的叫,去抓大人的裤腿。大人以为他要闹,张了巴掌要打,巴掌没落在孩子屁股上,先看见了孩子指头尖指着的人。他抻了抻身边的老人,老人戳一戳旁边的妇人。一连串的,喝彩声不见了。
大家好奇又谨慎的看着对面同样好奇而谨慎的半大孩子。人群后边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老者,他用一柄比他年纪还大的拐棍撑着地,抻长了脖子,像一条想越河而过的蛇:“小伢儿,你哪来的?是咱们村的人不?”
祝言仁摇摇头,老者朝身后招了招手,人群里又钻出一个一瘸一拐的人。看那人的影子,祝言仁愣住了,他那么希望那个人是易家歌。等那人站出来,只不过是是一个腿瘸了的年轻人。而且瘸了的是左腿。他扁了扁嘴,心里难过了一瞬。
年轻人跑到岸边指着河里的一串冒着尖的石头:“你从这上边跳过来吧!”他们以为他是逃难过来的。
祝言仁想了想,跑到河边从那串石头上,走钢丝似的,谨慎的走了过去。他往下一跃,被年轻人伸过来的大巴掌吓了一跳。
年轻人应该是打过蛇的,祝言仁被他拧住腕子的时候如是想。被那强劲的手一扭,便面对了年轻人,他果然是年轻,还是个孩子脸,门口的两颗牙分别剩了一半与一半的一半,不知道是经历过怎样曲折的故事。他一见祝言仁的脸,讪讪的撒了手,垂着脑袋,两只手来回搓着:“你长的可真俊呐…”
祝言仁心虚的用带着几层泥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