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有求于人, 现在还跪在地上,但总是会不只觉地伸手虚虚地挡住头顶的光和自己的脸,埋下头去不敢看人, 好像也不敢面对旁人的眼光。
透过他枯草一样蓬乱打结的头发,厉枔能从缝隙里看到点他脸上皮肤斑驳的皱褶里, 浸满了眼泪。
“涔……涔涔……应该是被张东平他们关起来了……”乐漉结巴道:“前天去了DM就没有回来……手机也关机了……她……”
“应该是被张东平他们抓起来了……”
乐漉的话断断续续, 听得厉枔无名火起,他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焦躁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张东平做的?”
小巷里颜伊的眼神Yin鸷森然,分明是充满了十足十的恨意,是一种连盛夏午后的骄阳都无法焐热的温度——
涔涔如果真的失踪了, 他实在不敢确定这事一定是张东平做的。
两天前, 涔涔接到了那个匿名的恐吓电话时, 正在疗养院照顾瘫痪在床的父亲;乐漉现在的状况别说出门, 他不止害怕见人, 甚至连见到光都害怕, 当时他自己在家, 并没有在涔涔身边。
涔涔并不知道那通电话只是颜伊在吓唬她,她吓得打翻了父亲的药瓶,连瘫痪的父亲都能看出她不对劲, 关心她是不是累了,问她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当时涔涔心虚地点点头,很快告别了父亲, 转身就打电话把恐吓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张东平,顺便也通知了乐漉。
“那是涔涔最后一次跟我打电话——”乐漉边说边揪住自己的头发,“她说张东平让她去公司,还说不用怕, 公司会派人保护她……”
“她怎么那么傻啊!公司真要保护她,不会直接派保安到她身边来吗?”
“当时她都到家门口了,就因为张东平一句话,我怎么劝她都没有用……”
“小区大门都没进,就这么直接跑到公司去了。”
“涔涔以前很依赖我的……是我没用……现在……”说着乐漉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现在搞成这个样子……”
“她大概是知道……这个家已经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了……她才会那么害怕……那么着急去寻找别的庇护……”
当时涔涔不顾乐漉的劝说,直接挂断了电话赶去DM公司的总部大楼,又在小区门口被颜伊撞见,才会有了之后厉枔在小巷里见到的那一幕。
当天晚上涔涔就没有再回过家了,乐漉打了一整晚电话也没能打通,就连张东平都不接他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他就赶到了公司去找张东平和边向文两个人,和之前一样,被保安拦在了外面;直到晚上张东平离开公司时,才终于在停车场被他堵到了人。
“张东平说涔涔只是之前被吓坏了,Jing神不太好,他们怕她憋不住,在网上连说话,才会没收了她的手机。”乐漉说着咬紧了后槽牙,“但我根本不信!”
果然,一切都是边向文和张东平龌龊的计划。
厉枔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如果只是怕涔涔上网乱说话,为什么我不能去看看妹妹呢?看看她住在哪,好不好都不行!?”乐漉接着说道:“甚至,我求张东平让我给涔涔打个电话……他都找各种借口不肯答应……”
“他还说让我别担心……说过两天办好签证就送涔涔出国念书,说没有人能找到她……”
当时张东平说完这段话,趁乐漉不备,一把拉开车门溜上了驾驶座,一脚油门就跑没影了。
“可出国不需要收拾点行李,办签证不需要证件吗?”乐漉接着喊道,喊完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涔涔去公司是临时决定的……什么都没带……她身份证都还在家里……住酒店都开不了房间……”
“除了是被张东平他们藏起来了……她还能去哪儿啊……”
他边说边往后退,重新缩回角落里,声音也越来越小。
“一定是他们……他们怕涔涔受不了压力……会把真相说出来……所以把涔涔关起来了……一定是这样的……”
至于那个所谓的“真相”是什么,厉枔已经不需要问了。
唐穆刚才去烧了一壶开水,这会端着热水走到乐漉身边,像个知心大姐姐似的安慰着乐漉。
看着乐漉缩在角落里,像个疯子似的,哭哭啼啼,自言自语,厉枔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但也很难生出普通人的同情。
他不知道唐穆什么时候和乐漉这么熟了,也对乐漉和边向文他们那伙人狗咬狗的故事完全不感兴趣。
这事只要确定跟颜伊没有关系,那也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不要说他帮不了涔涔,就算能帮,他也没有那么圣母。
从乐漉的话里不难看出,陷害厉枔这件事,他们各个都是知情人;既然当初作出了选择,现在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厉枔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刚刚接过唐穆端上的热水,一脸麻木,眼神涣散的乐漉却好像突然被火烧着尾巴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