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越走房屋越稀,河面越宽。河下村的出口临一条河,河面上常年雾大,河边浅滩上乱石灌木成堆,垃圾扔得到处都是。河边的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是回家的必经之道,陈莺走在这条土路上,快走到头了,忽然停住脚步。
他抱紧菜篮,扭头朝河滩上看去。
滩上很乱,黑乎乎的石头和垃圾混在一起,加上灌木掩映,陈莺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晃了眼。但是他定睛一看,确定了河边那块凸出的大石头后面,是一双腿。一双赤裸的,脏污的腿。
陈莺吓了一跳,脑袋都往围巾里缩了缩。河下村的冬天又冷又漫长,尤其是河边,冷得雾都化不掉,可那双腿上面什么都没有。陈莺意识到怪异,本能驱使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他没走很远,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河边。
他又害怕,又紧张,却担心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了一条人命,犹豫许久,还是绕到从土路下到河滩的坡口,一点一点往下走。坡上结了凌,很滑,陈莺慢慢走下去,然后把菜篮放在地上,走向那块大石头。
陈莺走得越近,心跳就越剧烈。他看清了那双腿,青白的,僵硬的,覆了一层薄薄的霜。腿上被石头割破,有很多伤口,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从伤口里流出的血已经干成黑色。
陈莺哆嗦着停下了脚步。过了很久,才勉强继续往前走。
他绕过石头,看清了。那是个人,一个浑身赤裸的人,像块破布一样躺在石头后面。那个人很瘦,个子也不高,他的身上遍布被凌虐过后的痕迹,那些痕迹令陈莺的心脏都炸开了,因为它们看起来实在太过恐怖。那不是一天内造成的,也不是一个月内造成的,而是经年的、不知道遭受多少非人折磨后才会留下的伤疤。烟头烫出来的,棍子抽出来的,性虐的,勒痕,刀伤,内脏破损的淤血,没有一处完好。陈莺腿软地往上看,差点发出一声尖叫。
那个人有一双ru房,但是ru头已经没了。他的耳朵也被割掉了,本来应该长着耳朵的地方糊着浓黑的痂。
陈莺跌坐在地上,看到那个人敞开的腿间,Yinjing被割掉,只剩下一半,下面生着一个女xue,Yin唇已经烂了,两个xue都张着黑黑的洞,里面还有被冻住的ye体。
陈莺发着抖,他的手按在冰冷的石块上,想把自己撑起来,逃开这个地方。他移开视线,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刚迈开一步,忽然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融化在冰冷空气的轻呓。
他猛地回过头,看到地上的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那人的眼睛很大,可以隐隐看出原本漂亮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已经没有神了,里面空空的,像河面上飘渺的雾。陈莺看着那个人,看他惨白流血的嘴唇微微张开,动了动。
救我。
那个人在朝他呼救。
他还活着。一股细如发丝的劲注入陈莺的四肢,令他终于片刻地缓过神来。陈莺不知道该如何救下这样一具破败的身体,但他看到霜凌覆盖在那个人的身上,便开始取下自己的围巾。
暖和一点,说不定就会好了。陈莺的手抖得厉害,连取围巾的动作都做不利索。他刚要用围巾盖在那个人的身上,突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唉!陈医生他媳妇。”
陈莺回过头,看到邻居家的田嫂从土路上下来,一路小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哎呀”,“哎呀”的叫。
田嫂显然也是刚采买完回来,手上还拎着两个大袋子。她一过来就抓着陈莺的胳膊往回拖,一边拖一边急着说:“你管那做什么呀,别管,别管,快跟我走。”
陈莺被拽得踉踉跄跄,围巾还拿在手上。他急道:“他还在喘气......”
“那又怎么样,总不是要断气的!”田嫂责怪地看他一眼,把他拖回坡上,还帮他拿起菜篮,继续往回走:“你就算救了那个也没用,最后还是要死的。哎呀,别看了。”
陈莺脸色苍白,他回头看了一眼河滩,又像一开始一样,只能看到一双僵硬的腿了。
“他,他想活下去。”陈莺神情恍惚,低下头喃喃自语。他身子骨小,根本挣不过常年下地的田嫂,只能被她一路拽着走。田嫂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老陈没跟你说过?”
“你是从县城来的,不知道这个也正常。”田嫂告诉他,“回去问问你家老陈,下次可别再做这种事了,大家都是看见了当作没看见,莺莺,你一个姑娘家,可千万别出这个头,这是规矩,坏不得的。”
“再说了,让那个冻死也好,不然活着更遭罪。”
回到家后,陈莺把菜篮放在桌上,一个人坐在昏暗寂静的前屋,很久都没动。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响了很久。太阳都落山了,陈莺才仿佛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看了一眼钟。
快到陈常勇下班的时间了,他还得给陈常勇炖汤。
可不能让陈常勇辛辛苦苦回家以后,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今天陈常勇的卫生室里接了一个发高烧的小孩,因此下班时间晚了点,回到家的时候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