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觉记得苏钰提过,师姐和师妹是最重要的人,不过那位小师妹不满七岁,不足为虑,但师姐芳华正茂,一直未嫁,现在有了归处,颜子觉认为此桩亲事,非常的好。
从一开始颜子觉就知道,苏钰医不好这些人,此次疫病并不单纯,后山的财宝上除了生病之人的血迹,还有干涉精神的咒法,随着财宝流通,越来越多的人受到波及,身体的病痛和精神的啃食,会让病情不断加速。
虽说苏钰和大夫们在废寝忘食的研制药方,但其实“瘟神”所吞噬的人命,所吸取的恐惧,早已足够,而企图消灭“它”的人,将会第一个承受“它”的报复,当一直承载着病人希望的大夫,陆续开始病倒乃至死去的时候,人们因恐惧带来恶语,伤人万倍。
尚且健康的人大多是严格隔绝起来的,而与病患天天接触却未倒下的人,苏钰和颜子觉就成了最后的希望,说他们是神人下凡,百病不侵,再后来,就有了他们的血肉能医好病症的说法。即便苏钰解释,人肉人血入药毫无功效,能听进去的人,已没有多少。
楠雨曾教过颜子觉,成全自己喜欢的人,让他去做他喜欢的事,所以即便知道苏钰是徒劳无功,他也从不干涉,甚至处处帮助,无论是采药还是看护病人。每每如此,便会得到温柔相待,苏钰总是觉得对不起他,要他陪他一起辛苦,但其实颜子觉日夜与他相伴,是乐在其中的。
“待这里的事了结,咱们便云游四方,扶危济困,做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道侣怎么样?一起去看扬州的雨,大漠的月,踏遍大唐的山山水水,待我们老得走不动了,离世后葬在一起,也不会孤单了。”
神人鬼妖,依照等级次序而言,人仅此于神,所以人所招致的痛苦,一点一点汇集起来的时候,会形成巨大无比的怨念,而人们通将此解释为“瘟神作祟”,当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它”,那么“它”就会真的存在于世,幻化为有形之物,以“瘟神”的名义存在。
曾经被颜子觉用长剑架在脖子上的老大夫,是个惜命的人,明明如此……却一直坚守在此,日以继夜辛苦着,离世前仍在想着如何改良药方,这大约就是爱着天下苍生的仁心了吧,即便他们最终不被苍生所爱。
即便有他守着苏钰,稍不注意还会被掳走,他们哭着恳求,说:“苏大夫,你是大善人,菩萨心肠,所以我只割一小块,只剜你的一小块肉就好……”但面对一拥而上的人,只有被切得零碎一个下场。颜子觉几次将人救下,此后便寸步不离。
苏钰的声音轻而易举的敲进了颜子觉心里,融掉了最后的担忧。“……什么意思?”
无情道不该有情,但若因一己私情而对苍生无情,又怎样呢?所以颜子觉才会说,无碍。
当初说着要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大家的人,变成了大言不惭的骗子,而一两个感激声,被恶意淹没得无影无踪。
一来二去,大夫只剩苏钰一个了,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甚至连梨树诅咒被清除掉的事都没察觉到,对于修为大进的颜子觉来说,这已是轻而易举的事。
以前的苏钰是不会讲这些话的,更不会年纪轻轻
这段时间,苏钰不能有半刻松懈,唯有收到小师妹的信时,才会展露难得的笑容。回完了信,见颜子觉严阵以待的守在门外,苏钰心中一暖,靠在了他的肩上,说道:“小师妹已识得好多字,一次比一次写得好,而我师姐她……也终于做了决定。”苏钰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好似终于将心头的重石放下一般。“他们在一起再好不过,唯有叶亦涵才能让我放心。”
“颜道长也觉得他们二人乃是天赐良缘,可否算上一卦,他们何时能喜得贵子,给我弄个舅舅当一当。”颜子觉这样的道长,有驱魔捉鬼之能,平常也就不轻易算命卜卦了,原本苏钰也没报多大希望,结果颜道长一口答应。
苏钰摇了摇头,笑道:“那不成,我不过是嘴上喊她师姐,心里早就把她当亲姐待了,所以必须是舅舅。”苏钰一边说着一边在颜子觉脸上摸了一把,直叹修仙之人的小脸滑嫩,手感极佳,又道:“这不是很好么,颜道长也能弄个舅妈当当了。”
“……不是师叔么?”
颜子觉将自己的平安符挂饰取下,系在了苏钰腰上。“从今往后,我只同你一起。”
颜子觉身手了得,是可以屠杀飞云寨的无情之人,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所以几次遇险的都是苏钰,忍住不杀那些人,已是颜子觉最后的耐心。
时,还要慌乱。
楠雨曾说过,颜子觉的温柔,从来都只对苏钰一个。
“确实是好事。”
良久,苏钰吐了口气,缓缓道:“从前如何我不清楚,但我所知道的道长,并非是冷酷无情的人……”
人虽被称作“万物之灵”,但其实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就是收集成千上万的魂魄,于乌金葫芦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进展,但人能呼唤而来的东西,却可怕到妖物都避之不及,彰显万物之灵真正的作用,颜子觉要收进葫芦里的,其实是人所创造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