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楼记不太清了,但若放到现在,他心中应该也会是相同的答案。不仅因为安平之于他是“情敌”的存在,换句话说,他似乎生来就比别人少上怜悯的情感。
除却贺听风,他并不关心其他任何人的死活。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慎楼用了一百年才真正明白自己欢喜师尊的心意,若是再让他产生另外的感情,或许还要花费更长的时间。
邹意大约是替他想好了说辞,话语已然在心里背得滚瓜烂熟,教慎楼无法替自己辩解一句。
他把那句“我不是这个意思”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了下,察觉到邹意异样的心思:“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邹意顿了下,眼神复而转向石碑,轻轻说:“我想离开无上晴。”
慎楼蹙眉,邹意方才那番话触到了他的神经,让他不太赞同。
邹意现在的修为在分神初期,虽说五洲之内大约可以横着走,但难免不会有所疏漏。
或许是他面上的表情太过显眼,哪怕没能听见话语,邹意也明白了师兄的用意,慎楼应当是在说:离开了无上晴,你又能去哪儿?
“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想替宜修去看看江湖,他从前就一直吵着我想去。”邹意伸出手去,抚摸了下石碑的表面,“还想……好好修炼,早日替他报仇。”
慎楼看着跪在原地的邹意,久久说不出话来,最终释然似的点头,悄悄离开,将所有的空间还给了对方。
这一番对话,使得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但太浅太薄,还不够深切。慎楼突然记起被自己锁在主殿的师尊,心中莫名产生紊乱的情绪,不禁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董府。
擂台一别,董拙便与无上晴断了联系。当时慎楼临走时,还有些长老试图以蛮力留下对方,看着魔头嗜血的神情,却无端恐惧,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慎楼抱着仙君离场,长老们才如梦初醒,纷纷重新拾起武器,准备闯上无上晴,讨伐魔头。
很意外地,这关头却是董拙率先站了出来,虽说语气并不太好,至少暂时打消了长老们的想法:“魔头已至臻境,还有仙君庇佑,光靠你们,除不了他。”
掌门长老们面面相觑,突然也觉得董拙所言有些道理,脚步霎时被阻断在原地。
但他们又不太死心,就在此时,一常年痛恨魔头的老者站出来,询问董拙。
“盟主所言极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令郎今日惊世之举,实乃人灵合一,令老夫佩服,请盟主节哀。”
直到从别人嘴中听闻董宜修的状况,董拙才像是如梦初醒,恍惚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转头看去,董宜修残败的身躯仍旧被那个无上晴弟子抱在怀里,不肯放开。
某一时刻,董盟主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冷静到底是对是错,分明心中痛苦已接近满溢,面上却还是能如此平静。
他缓缓走向邹意,却有些不敢凑近,因为哪怕隔了约莫一丈远,依旧能够听到邹意极度压抑的,痛苦的哭声。
那么董拙又在做什么呢?他从未如此深刻地发觉过,自己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痛苦掩过了其他所有的情绪,董盟主似是觉得有些茫然。
良久,他才缓缓朝向邹意,做了个无比重大的决定:“将……将宜修带回无上晴安葬吧,我想,他应该更愿意待在那个地方。”
邹意充耳不闻,只是默默落泪,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微乎其微地点头,算作应承,连平日里的礼数都全然不顾。
好在董拙也没想过惩处,只是在看到邹意点头的刹那,他忽然解脱般地颔首,复而转身,头重脚轻地回了董府。
董夫人已在府中等待好些时日,完全没有董宜修的消息,她担惊受怕得紧。此刻董拙终于回府,看着丈夫脸上的表情,仿佛把一切都猜透。
只是轻轻问,语气与往常一向温柔:“宜修呢?”
董拙张了张口,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沉默。
这也许是他们夫妻二人成婚以来第一次相对无言。董夫人太了解自己的丈夫,几乎在董拙垂头的瞬间,就明白了什么,顿时一阵头晕眼花,将手掌在桌边才堪堪稳住。
“夫人!”董拙惊呼,正准备上前,却被董夫人阻止。
她只伸出一只手臂,做了个制止的动作,使得董拙的动作直接停滞原地。
“葬……葬在何处?”董夫人什么都没问。
董宜修是怎么死的?被何人所杀?
她什么都不管,最终口里只道出这个疑问。
董拙站在原地,搓了搓手臂,因为没有保护好儿子,觉得有些羞愧似的,好半晌才回答:“无上晴。”
董夫人闻言,点了点头,静静坐回檀椅。夫妻二人又是间隔许久都不曾交流,这几乎与往常的相敬如宾大相径庭,但现在,哪怕是一向多话的董拙,都无法将宽慰说出口。
“我……”
“董盟主。”他正准备开口,董夫人就接过话来,头一次如此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