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清云难以置信,从未想过这世间有人竟能率先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反过来考虑他人安危:“值得吗?他修魔本是自作自受,根本与你无关,那些功德本可以被用作提升你的修为,甚至长生不死,可你现在竟然为了慎楼,心甘情愿放下一切?”
“是我害了他。”贺听风只是摇头,周身带着令人无法感同身受的颓废,“清云,你是知道的,我飞升是为了阿楼,如今的功德亦是。声誉和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并不需要。”
“我这个师尊做得实在是失败透顶,怪我现在才明白,原来飞升成圣也不是无所不能,如今只想要阿楼一生平安。”
段清云忿忿不平,只觉得荒谬:“你为了那小子,多年来四处奔波,如今更是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鬼样子,难道还不够吗?我现在就去宰了他,看你要如何帮他。”
哪怕对方所言句句皆为威胁,但贺听风只是淡笑,目光中夹杂着期盼和信任。
“清云,我只信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段清云手心握紧成拳,咬牙切齿一番,最终还是无可奈何,紧接着,续听仙君接口道:“望你助我,销毁无用平安符。我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些时日里,阿楼便交由你来照看,请务必护他周全,我愿用一生答谢。”
于是就有了慎楼记忆中的场景。
他在冰天雪地之中,跪得四肢冰凉,身体麻木,可贺听风还是没能施舍一个眼神。最终开启无上晴宫门的,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段清云。
那人近似趾高气扬地、慢悠悠地走近,目光中带着可笑地悲悯,看在慎楼眼中,则更像是在鄙夷,最后只不过轻俯身,轻描淡写就判了他的死刑。
“你走吧,他不肯见你。”
慎楼毫不意外,若非自己那时几乎冻得成了冰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对方一定会施展他想象中的行为,一脚将人踹倒,然后洋洋得意般,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六十九章
自无上晴一别后,慎楼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容身之所,也从不将十方狱当作自己的家,对于慎楼来说,这个地方不过只是他偶尔的栖息地。
与其待在没有师尊的十方狱,慎楼多日流连古道酒坊,一坐便是一天。他往往会点上整桌的清酒,独自酌饮,喝道头晕目眩也不敢停止。
慎楼心中很是明白,像他师尊那般光风霁月的人物,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怎可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徒弟修魔。他已然犯了贺听风的大忌,却还想着死皮赖脸求原谅,确实可笑。
于是乎,他就在着热闹的街巷中浑浑噩噩多日,企图通过这种方式,把自己心头那些疯狂的思念压抑下去。
也许就是在此时,也许更早。慎楼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对于贺听风的旖旎心思,比起从前那些师徒情谊,似乎还有一种额外的,无法言说的隐秘,呼之欲出。
在得知这份心思的时候,慎楼只觉得可笑,这份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也只能被他永远藏在心里。
他终日买醉,为的就是逃避现实,但很奇怪的,五洲并没有流传出师徒二人决裂的言论。偶尔有胆大妄为者聚集在茶楼,每每提到无上晴,还会对仙君那个废物徒弟调侃一番——完全没有任何额外的交谈。
连日来醉生梦死,几乎让慎楼头脑陷入昏沉,无法顺利思考,也完全不理解师尊的用意。
贺听风究竟是在施舍,还是不想再与自己有任何交集?
等到他成功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已是日上三竿。慎楼看上去冷漠而不自知,仿佛性情大变。
与以往在贺听风面前的乖顺不同,也许现在这个状态才是慎楼真正的样子。
他几乎把自己逼成了个疯子,想要真切落实自己魔头的称谓。慎楼曾在短短一月之间铲除数十仇敌,鲜血覆盖了整个五洲,令无数人胆寒。
正道讨伐的声音越发激烈,但当他们屡次想到这个从血海中走下的魔鬼,脚步还是频频退缩,只能互相推搡着,想要让其他人打头阵,最终面面相觑。
在这些所谓的正道中,或许只有董拙,当真纠集了一众江湖侠客,浩浩荡荡地闯上山去,却被滑稽地拦在了十方狱外,连屏障都没能打开。
然而,五洲因为魔头之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无上晴却置若罔闻,就好像完全漠不关心。
天下人不知魔头的身份,贺听风却不可能不知。有些时候,慎楼会觉得,师尊是不是只是在跟他开玩笑,也许第二天就会让他再回无上晴。
可他等了一天,一年,那宫门依旧紧闭。或许是为了防止慎楼透入,连小厮都不常外出,常年封闭,教外人窥探不到丝毫内里情况。
慎楼以为,自己这辈子应该就这样了,终有一日,要么死在正道乱刀之下,要么自寻荒坟掩埋罢了。
反正这世上他唯一的牵挂,已经不再需要他。
十多年后,第一届崇阳峰会举行。那是慎楼时隔多年,首次与仙君重逢。
而令慎楼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崇阳峰会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