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隅自己也不知道,在看见萧风行的那瞬间,他的眼眶便红了。像是悬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挂在自己颈上的大刀也终于被撤走,沈安隅莫名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赦免的囚犯,隐约中似乎得到了救赎。他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往前一步,嘴唇颤了颤,“萧风行”你竟然还真的活着
萧风行挑了挑眉,面上一瞬间划过一丝迷惑。他跨步走出房门。还没走上两步,他突然身子一抖,弯下腰,一手握拳掩在嘴边咳了起来。看那阵势,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沈安隅心神一动,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萧风行身边扶住了他。他颇有些慌乱地看着萧风行,露出一个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萧风行看起来消瘦了不少,身上的皮rou感觉都要撑不住这幅高大的骨架。他握着萧风行手臂的手紧了紧,心中思绪翻滚,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却见总算缓过来的萧风行扭过头,不露痕迹地挣开了沈安隅的触碰。
“这位大侠不露真容,深更半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萧风行后退了一步,身子靠在了房门上,借此掩饰着自己的虚弱。他微微低头看着沈安隅,言语里带着试探。
沈安隅眼睛骤然睁大,一双凤眼竟也瞪圆了。他的眼眶还是红红的,里面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水气。他见萧风行眼里的警觉不似作伪,心头怒火油然而生。沈安隅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面纱,“萧风行,你连我也认不出了?”他的眉头蹙起,声音微微发冷。
见到沈安隅面容的那一刻,萧风行面上的表情呆了一呆,然后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轻咳了一声。不知为何,他耳根竟有些泛红,“这位公子”他对沈安隅的称呼也变了,“在下先前生了一场大病,前尘旧事都记不得了。”他动了动眼珠子,偷偷又瞥了沈安隅一眼,“敢问公子,此行是想寻仇,或是叙旧?”
“记不得了?”沈安隅眉头蹙的更紧了,拧出的线条同高挺的鼻梁几乎连成一线。他其实并不相信萧风行的话,只是吃不准萧风行心里又在打什么鬼点子。“萧风行,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萧风行不过在屋外站了一会,面色便有些发白了起来。他胸口微微起伏,喘气声也有些急促了起来。他低下头,轻轻一笑,“寻仇也好,叙旧也罢,先进屋中坐坐吧。”
沈安隅抿了抿唇,狐疑地扫了萧风行一眼,心中闪过了千百个念头,甚至有一瞬间还冒起了一丝杀意。但那抹杀意很快便被其他更复杂的情绪压下,他紧随萧风行进了屋子,甚至还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然后坐在了屋中的桌旁。
萧风行在沈安隅对面坐下,给沈安隅倒了杯茶。他贴心地用手探了探温度,发现茶已经凉透了。萧风行本想叫人进来重新换一壶,却被沈安隅拦住。萧风行抽手,看向沈安隅,“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沈安隅狐疑地看了萧风行一眼,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扫了一圈,“萧风行,你当真认不得本当真认不得我了?”
萧风行冲沈安隅笑笑,苍白的脸色因这个笑容显得有了些温度,“说起来的确离奇,我刚醒过来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弄不清楚。若不是公子你一口喊出了我的名字,我还想着说不准萧风行这名字都是阿阮随口编的呢。”
沈安隅的眼神因萧风行口中的‘阿阮’又冷了几分,他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不做多言。
萧风行并不了解沈安隅的想法,他稍稍有些局促地用手指抠了抠桌面,“公子”
“沈玉。”沈安隅开口,他认真地观察着萧风行表情的变化,“我叫沈玉。”
“可是美玉无瑕的玉字,”萧风行脸上只有满满地称赞,“沈公子真是人如其名”
“”他如何知道萧风行当时随口胡诌的到底是哪个玉?沈安隅颇有些无语地看向萧风行,心中暗道。
沈安隅指尖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心下有些烦躁。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慢慢被混乱的思绪冲散,他心里虽不相信萧风行的话,但一时半会竟也有些束手无策,不知自己该拿萧风行怎么办。
“沈公子?”萧风行微微往前一探,打断了沈安隅的思绪。
沈安隅的指尖一动,将面前的茶杯勾入手心,他抬眼,蓦地开口,“叙旧。”他回答的是萧风行先前的问题,“故友失踪许久,音讯全无,我出于担心,才在得了消息后夜闯纯阳观,一探究竟。”
‘故友’萧风行愣了愣,讪笑道,“原来如此。”他虽觉得沈安隅先前那架势似敌非友,但此刻沈安隅并无其他的动作,萧风行便姑且信了他的话。“劳沈兄挂心了”
沈安隅试探般地又同萧风行聊了几句,然而萧风行对往事一问三不知,言谈举止之中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沈安隅的烦躁渐渐加深,心口的钝痛感隐隐约约又在肆虐。沈安隅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只尝到了满口苦涩。
萧风行难道真的将自己忘记了?
沈安隅眼中划过一丝冷光,他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指甲几乎锥进掌心。
不如还是将萧风行杀了算了。
可光是这样想想,沈安隅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