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突然收了脚步。
就在他的双足触及地面的一刹,一阵尖细的声音在他耳旁骤然响起:“是他!”“是那个男孩!”“我能感觉到他!”
他困惑地四下张望,周遭的街景却在此时缓缓隐入黑暗,现身的唯有一团晃动的白雾。
“是谁?”他警惕地问,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枪械。
那团雾气反复聚散,最终化为一个朦胧的身影,从四面八方荡来回音:“变成这样您应该更熟悉一些。”
“君予!”他奔上前去,却捞了一手空,“是你吗?你果然在这里吗?”
“虽然很遗憾但是我们不是,我等是,刻在他身上的念华回路,以这种形态见面,实属迫不得已。”
他向后退了两步:“你们是他的回路?你们有自己的意志?”
“本来不应该有的,但是你们人类将我主身上的回路刻录得太繁密了,我等聚合在一起,从而在他的意识微薄的时候有了短暂清醒的能力,”它们的空灵之声持续遥远传来,“您应该见过我们中的一小部分,我主曾经将一部分刻进了您的意识里。”
一个细小的声音自他脑海深处钻出:“是我。我还在这里哦。刚才就是我做的。”旋即消失不见。
“好,这很好,”孟平舟迅速接纳了这种事实,“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如果您愿意,我等愿意为您指路,”那声音继续道,“但是,我等另外有一事要说。我主现在的做法,是希望将我等毁灭,利用我等崩毁瞬间迸发的力量与敌人同归于尽,虽然与我主同生共死是我等的命途,但是我等仍然不愿意就此灭亡,而您倘若想要将他救出,光凭借您自身的力量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我等希望,您能暂时成为我等的凭依,在此期间,您可以自由使用我等的力量。”
“但是,您与我主不同,只是普通的人类之躯,我等对您来说过于强大,一旦超过一定时长,您的躯体就会开始毁灭。”
“您是否愿意接受这个请求?”
他伸出手:“来!马上!”
黑暗立即散开,接踵而至的是泰山压顶般的痛苦,他感到自己的皮肤在绽开,血液在沸腾,骨骼在碎裂,仿佛要将他内外翻覆,彻底重组,眼前闪过无数奇图异景,有君予,有他自己,还有一些他前所未见的紫色天空与不断遭受雷击的大地,耳旁念诵之声再起:
“迎接我,迎接深渊的晨曦之光;
走向我,走向毁灭的新生之途;
穿过我,穿过终末的起始之门——”
他遽然张开眼睛,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整个二区的地图似乎在他脑海中自然成型,有一点发着幽幽的萤光。
那就是他此生唯一要去的地方。
他轻轻一跃,跳上大盛集团倾颓的楼顶,对目瞪口呆的清水说:“你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说罢也不待清水作答,踏着瓦砾与碎石向前狂奔而去。
大半个二区都已被夷为平地,触目可见光裸的钢筋与拦路的废墟,他扒着还在滚落的砖块,玻璃与尸块一路朝前,双手拨得伤痕累累,从伤口流出的不再是人类的鲜血,而是黑色的脓液,但他浑然不知,只知道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那搏动的心跳令他回忆起他初到-004的那一日,他同样是穿过重重阻隔,就像但丁通过七层炼狱,只为来到贝阿朵莉切的身旁——
喉头涌上一阵酸腐,他咳出来,看到一手黑色的粘液,问道:“这个就是你们说的?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它们只是简短地回应道:“您得快一些了。”
教堂的大门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无数战机黑压压地在它周围巡弋盘旋,又不敢贸然出击。他抬手,直接将墙体烧了个对穿后破门而入,喝道:“君予!”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个拥有一半君予的面容,一半泥污的人型向他转过身来,似乎是遭遇了重创,半边身体都已坍塌,正在试图重组。
他越过那异种,快步走到被血色浸透的人影前,触了触君予的面颊。
君予的长睫颤动几下,终究是虚弱地抬眼望去,在血污模糊的视线中,是孟平舟摇动的重影,耳内的通讯器断断续续地传来报告:
“适配者:孟平舟成功接入念华回路,输出功率:100%,生命体征监测失灵,无法检出。”
这是梦么?像自己这样的怪物,在死前也会得到神的垂怜做个好梦么?
但他当即发觉这不是梦,因为那异物正在向孟平舟走来,他想要呼喊,却无法发出声音。
孟平舟起身,向那怪物张开五指:“滚开。”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劲自孟平舟身后扑出,将“影”的四肢锁在墙体上动弹不得。
孟平舟再度蹲下来,开始撬动那压在他身上的十字架,饶是孟平舟现在强于常人,数吨的重量于他也依然十分艰难,黑色的浆液再度从被磨破的指缘滴下来。
他看得心惊,还是难吐一字,无法出口的话语化作泪水带着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