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馆白日里开门迎客,晚间就下钥落锁。馆内的公子们饭后不会歇息,要如同应试考生一般做一些功课,互相探讨。尚且年幼的小童们白天由先生们统一教课读书,晚间便早早歇下。馆内一片安宁,和外头灯火璀璨,热闹繁华的街景格格不入。
正如外头所言,君子馆禁止公子卖身接客,虽然这里有着类似男倌馆的外表,但是因为这条规矩,反而让一些出身贫苦的美貌小童甘心留下来。
然而,君子馆对于馆内公子的人际交往并不多加限制,只限制回馆的时间。有些公子担心自己到了年岁,离馆回乡时钱财不够,有时也会接受一些外出的邀请,赴宴献艺。因着他们自小饱读圣贤书,又被教导得聪慧清高,游街的环境和风言风语更是让他们内心敏感,那些外人津津乐道的皮rou交易论,他们是深恶痛绝的。
可若说起立身不正,馆内唯一不可说的例外,要数那头牌,舜英公子了。
舜英公子本名姓谢,他的名气最初是因为他才情过人,年纪轻轻便写得一手锦绣文章。渐渐地,随着他的诗作名扬长安,许多慕名者前来递拜帖想要与之一叙,大多数被婉拒,只有小部分人得幸在馆内与他交谈饮茶。见过舜英公子的人无一不被他清朗脱俗的外表所惊艳,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他的艳名渐渐盖过了才名,到如今,他一人的名气已然超过了君子馆内所有人。
这样好的才情与相貌,又为何说他“不可说”呢?
那是因为,舜英公子的艳名远播,虽为君子馆带来名气,但也不可避免地吸引来了一些高官贵客。若说馆内的规矩对普通商客还有约束的话,对于这些“贵客”们而言,馆主显然是没有回绝的余地的。他们大多是深夜拜访,或是乘坐灰色小轿悄悄从后门入,或是乘坐小船,倚靠在岸边,由小厮引着从侧门入。
来客们无一例外,唯一的目的地就是馆内谢舜英的居所。
深夜来访,有时清晨才离开。而次日,谢舜英则会推掉所有的邀约,一整天不会在馆内露面。
馆内的公子与舜英皆可算是同窗,但都相交不深,对这境况只知道个大概。要当面去问他,又有些尴尬,所以大都闭口不言,讳莫如深。公子们还知道收口不言,可小厮们却热衷于探讨这事,渐渐地,谢舜英卖身为名的事在馆内盛传,已然成了默认的事实。
一日深夜,君子馆早早下了钥,外间灯火全灭,一片寂静。
后门负责引路的小厮匆匆领着一位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来到谢舜英独居的院内,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在院门两侧立着,一个穿着低调的随从跟着进了院内,轻声叫来丫鬟似乎在吩咐些事。戴着斗笠的男子则径自进了屋,将房门锁上。
屋内地方宽敞,布置得相当典雅,却只在桌案上点了几盏灯,深夜中看还是有些昏暗。一名身穿纯白里衣的男子正专心致志挑着灯芯,听到动静侧头看了一眼。那昏黄的光线轻柔地映着那人白净的侧颜,相貌的确如传言般清朗出尘,俊逸非凡,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你来了。”他轻轻笑了笑。“你再迟些,我可要被你害苦了。”
来客一身劲装,身上还染着夜间肃杀的寒气,只见他一言不发地快步走上前,紧紧拥住了眼前人。
屋内的烛火燃了一夜未灭。
第二日清晨,那夜间访客照例匆匆离开,舜英公子的名字从君子馆门前涂去,代表着今天不会见客。
小厮们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公子们也眉头紧锁,摇摇头离开。
午饭后,后院中洒扫的小厮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这桩逸事,言辞多为夸张下流,说得好似亲眼所见,实是借着这事的名头意yIn。一名为伊文的童子路过,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直气得发抖,报告了管事的,将这群小厮一一处置了。
伊文从小喜爱诗文,尤其崇拜舜英公子的才学。平常也时常向他请教,舜英为人谦和有礼,对他也是温柔照顾,伊文实在意难平,便要去舜英的居所去找他问个明白。
只可惜还没到门口就被舜英院中的秋泓姑娘拦下来了。
“公子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客,伊文公子请回吧。”
这话平常好使,可放在今天说,只让伊文更冒火。“姐姐,我今日必要见到公子,我有要事与他说,请公子一定要见我。”
秋泓急忙想要拦着他,可那伊文年纪虽小,力气却大,拨开秋泓的手像炮仗一样的径直闯进了屋内。
“公子,我实在拦不住”秋泓紧随其后进屋,喘着气自责道。
屋内,谢舜英正半倚在榻间,肩上松松搭着外衣,手中握着一卷书,屋内还残留着淡淡的药香。他人虽在病中,却丝毫不减其风采,看上去反而有种倦怠的风流。
“无妨,去给这小公子备些茶果吧。”
伊文原本又怒又气,心中还有些委屈,可真的闯进门见到了舜英,看见他神色同往常一样温和平静,伊文心中的燥火一下子就被浇灭了大半,这才突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了。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