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我曾反复教育过墨痕,引用的是某古代伟人的名言:不管富贵yIn,贫贱不能移,碰着威武一定屈。然后美其名曰:穷人当到这份上,你就圆满了。
彼时十岁的小痕牵着我的手,一脸天真孩子气的笑,眼睛睁得大大的,“哥,你真好看。”
“我知道我好看。”我乐呵呵,在墨痕面前蹲下,伸手去擦墨痕总是灰扑扑的小脸,“其实小痕也很好看啊,只是你还没长大,不然一定比哥好看。”
“哥,如果富贵yIn你怎么办?”墨痕大眼扑闪,水汪汪的纯黑的眸子,夕阳下的小脸粉粉嫩嫩白白净净。
“小痕,谁将你的脸弄干净了?”我担忧地质问出声,瞬间墨痕的脸破碎成千万片。
“小痕!”我急忙挥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
世界陷入一片真空般的黑暗,我感觉我的身体一直在下沉,使劲下沉,耳边有凄厉的哭喊,撕心裂肺的,那么熟悉。
我似乎已经沉入了最底层的地狱,我的脚踩在一个圆圆的球状物体上,然后我摔倒了。
我爬起来抱住那物体,冰冷的,拳头大小,坚硬的,一面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孔。
摸了半天,想不出来是什么,我松开手将它扔了出去,出手前我听见它咿呀着,nai声nai气地唤了声“爸爸”。
我后知后觉,原来是个发育不良的婴儿的头骨。
那个地狱般撕心裂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为了那个女人,你竟然可以亲手毁了自己的孩子,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啊?!”
一个凉薄如冰的声音回应:“你认为是,那便是了。”
“你这个混蛋!”发问的人凄然地哭了起来,像是连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住而一直往无穷弱水里溺去,他嘤嘤地哭着,充满绝望与恶毒地诅咒,“,你怎么不去死——你一定会死的。”
“白痴。”简单的二字定语,没有任何温度与感情的寒彻人心。
我听见沉闷而绝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听见木门“吱呀”一声,不轻不重地关闭了,良久的沉寂后,又“砰”地一声巨响,无数尘埃呛进我的肺里。
我动了动嘴唇,喉咙里两个破碎的音节。
“哥”墨痕小心翼翼地呼唤,让人极为动容的。我挂起笑转回身去,迎面而来的却是墨痕愤怒的一巴掌,比那个男人更用力地,打在左脸颊。
“哥,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脸?”墨痕孩子气地笑着,黑暗逐渐散去,我看见一身白衣圣洁高贵的年轻祭祀,他手中暗紫色的法杖却鲜血淋漓。
面前凭空出现一面镜子,彻底将我与墨痕隔绝两端。我看着镜子里那具破碎般的赤裸躯体,面无表情的苍白的脸,左脸颊一个鲜红的大五指印,重叠着一个染血的小五指印。嘴唇破了,嘴角流着血,两片红肿的唇瓣,却再鲜艳不过。
及颈的黑发shi濡而凌乱,整个身子莹莹一层汗水,不时有ye体顺着发丝流下,凝结发稍,坠碎胸膛,又继续凝结向下。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也算得上尤物了。
纤瘦的身体,骨骼清奇,四肢也算修长,光滑的皮肤,是初生婴儿特有的又白又嫩。我很瘦,无须多言,全身上下连一丝赘rou都找不见。像无数漫画里纤细Yin柔的美少年,一张无比女气的脸再配上这样的身体,那紫棠羽裳倒没说错,我简直就是做宠物的命。这双墨色沉绛的眸子,怎么看,就算面无表情,甚至是再无光明,只消一眼,也是浓浓的招人媚意。
ye体滑过腹部,一道比皮肤颜色稍深的樱色伤痕有些突兀,我抚上去,想了想,惯性地微笑起来。
这是我六年前,自己捅的。一把十厘米的冷兵器,曾持着它血饮无数,最后染的却是我自己的血。我不知道为什么。
就如我这双眸子,倒底招惹过多少人,似乎连自己都记不清了。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默然无语。我知道我在哭,我的脚颤抖着,双腿间一片惨不忍睹,ru白的ye体混着殷红的血迹,有着恶心的美感。
“哥,如果富贵yIn你怎么办?”镜子里的人变成了十岁的墨痕,天真孩子气,白净的小脸,红润的嘴唇。
“小痕,你是我唯一想要保护的人”我勉强到不真实地笑着,我觉得我快支离破碎了,“可是小痕,我真的累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们放过我,好不好?好不好”
我近乎无意识地反复呢喃哀求,伸手握住自己水蓝色的音符,握得紧紧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在彻底失明前,我平静地按下一个“确认。”
“你们都放过我,好不好?”
6-2
地狱有没有第十九层?
没有光明,没有空气,没有感觉,全身每一根神经都断了,每一个细胞都碎了,混混沌沌,连意识都消散成无数尘埃。
尘埃落定,我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相当熟悉,又有些陌生。
“千色,我在这里。你还有我,还有我”低沉淡然的声音,与他的拥抱一样,却也奇异地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