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又到晌午做饭的时候了。谈永梅靠着窗,望着桌上还没收拾的早饭的碗碟,
神情有些木然地在想着什么事儿。阳光将她的半边脸照得很明亮,也将眼角周围
岁月雕凿出的深浅不一的痕迹照得很透彻,但匀致的五官和丰腴有型的体态依旧
显示出她过去曾是一个美人胚子。
这里是县城的东北角,再往北面隔着一条河是县化肥厂,弯曲盘绕的管道和
许多参差的筒罐都已锈蚀斑驳,工厂围墙的砖块被人几乎扒的Jing光,只零星残存
着几处残垣断壁,灰不溜秋的厂房上每一扇窗户都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玻璃,黑洞
洞的像极了无可救药者垂死的眼睛,半人高的枯黄蒿草将偌大的一个厂子渲染得
一片破败。
数年前的那一场热闹的股份合作制改革,事后被证明是失败的,甚至让许多
人感到那其实就是场Yin谋。仅仅一年之后厂子就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整体卖给了一
个浙江老板,上百号和谈永梅一样四十岁上下的职工在那次转卖中下岗分流,而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转卖前还尚能维持的厂子居然就此年年亏损,到去年终于
宣告破产。
谈永梅原本是住在县城中心的,下岗的那一年和丈夫离婚了,原因说起来很
简单——丈夫有外遇,但这样的理由常常令她自己都感到可笑,她这么多年来一
直深藏着的秘密更加的不可告人。离婚后她就租了现在的房子,除了租金较为低
廉外,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支使她选择了这个地方。
谈永梅离开窗户,也让厂子破败的景象暂时离开了视线。她合计着中午该做
些什么饭菜,但脑子里却有些纷乱,胸口堵得厉害。独身的生活会让人变得慵懒
随便,自搬到这儿后,因为离城较远,平时也少有熟人来往,让从前做事一向很
细致讲究的她渐渐邋遢起来,有时一整天都蓬头垢面地大门不出窝在家里。
这时,门外传来了很熟悉的农用载货车的声响,谈永梅下意识地用手拢了拢
头发,然后就听到那车子停在不远处的巷口。她至今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在巷口
等那辆车时的情景,她一声不响地站在巷口的电线杆下,脸微微上扬,半垂着眼
皮,当他从车里下来时,她听到身后有议论声,她猛地转过头,议论声随即戛然
而止,剩下几双沉默但却充满猜测的眼睛目送着她和他一起消失在这扇门里……
谈永梅怎么会和三哥搞到一起,连她自己都感到困惑,甚至还和他一起保守
了那么一个天大的秘密。她是一个外表冷艳清高的女人,这使她直到26岁才出
嫁,婚后的第三年她调到化肥厂的财务科当出纳,那时的她还没有孩子。厂子里
有不少和三哥一样从乡下来的工人,谈永梅一直觉得他们身上有股土腥子味,或
是像河浜里的绿萍味,她总是与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
三哥的供销科和财务科在一个楼面。三哥胆子很大,没事就跑来和那个长得
胖胖的王会计打情骂俏,还经常送些出差带回的饼干、蜜饯、发夹之类的小玩意
儿给她们。谈永梅刚开始对这个比自己大多了的男人并无好感,反而觉得他看她
的眼神让人浑身不自在。可时间一长,他跟说书人似的绘声绘色讲的天南地北的
那些个活灵活现的新鲜事儿,让她觉得很好奇很有趣,觉得他是个蛮有意思的人,
而他和王会计打情骂俏的那些个害臊话,竟然让她不知不觉偷偷产生了一种怪怪
的感觉。
那一段时间,谈永梅从三哥和王会计肆无忌惮的调笑,以及王会计私下和她
嚼得有关床第上的许多闲话中,开始知道自己的丈夫在那方面其实是个蛮蹩脚的
男人,因而当有一次三哥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他去上海出差带了些东西给她,问她
星期天能不能到厂子的宿舍里来拿,她尽管耳朵根子烫烫的,但居然恍惚着点头
答应了。
那天,谈永梅走进三哥的宿舍时,跟做贼似的紧张得要命,两个手心里都是
汗。她显然经过了一些妆扮,脸洗得白白净净的,头发梳得溜滑,在阳光下泛着
柔和的亮泽,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雅霜的香味。三哥一看到她,喉咙里就发出了很
响的吞咽声,心想:这县城里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他站在她面前,就像一个电影里的人物,笑眯眯地瞅着她,然后关上门,插
门销的声响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三哥拿出了两段很漂亮的料子,说出来的尺寸
如同量过她的身子一样正好,当她微微俯下身看那些料子时,三哥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