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裤子站在一汪脏水旁,再也不肯挪动一步:“哥们,快跟我走吧,三叔新楼上梁,今天是正日子,酒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快跟我走吧,唉,听说你一回来就跟铁蛋子去了内蒙,这几天啊,三叔急得是又气又骂,没处发火,就冲我来,唉,你说,我,是何苦呐!快,跟我走!”
听到三裤子的唠叨,我迈过脏水坑,跟在三裤子的身后,艰难地趟出泥沼,一屁股坐进三裤子的汽车里,三裤子转动著方向盘:“唉,找到你了,这,还不算完,三叔有令,还得把大表哥,一起接去!”
“哦,”我嘟哝著:“今天是星期一,这个时候,大表哥正上班呐!”
“上班也不行,”三裤子嘀咕道:“三叔办事,他岂有不去之理,”说著,汽车一拐,直奔小镇的政府所在地,可是,当汽车转向直通镇政府办公楼的街路上时,前面不远处,莫名其妙地聚拢著黑压压的一群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出了什么事啊?怎么,连附近的房顶上,树上,也是人,咋的啦,镇政府出什么事喽!”
“呵呵,”望著乱纷纷的、七嘴八舌、指手划脚的人群,三裤子仰面大笑起来:“呵呵,小力,如果我没猜,一定是,一定是两溜溜棒,又到镇政府门前,开锣喽,啊,不,对不起!”三裤子突然止住了话语,略表歉意道:“对不起,哥们,我不是故意的,两溜溜棒哪是我叫的啊,小力,是这么回事,你大舅,呵呵。”
“我大舅,他怎么了?”
“他,呵呵,小力,你大舅,可了不起啊,那可绝对是咱们镇的棍棒啊!”
“他,”想起大舅破衣烂衫的穿戴,其貌不扬的尊容,穷困潦倒的窘境,这样一个人,怎么能成为称霸一方的棍棒呐?
“我大舅,是棍棒,三裤子,你,能不能不开玩笑啊!”
“嗨,”三裤子将汽车停在人群外,掏出一根香烟,又递给我一根:“哥们,我跟你开这个玩笑干啥啊,在咱们镇上,你大舅,可抖去了,谁也惹不起他啊!就连你大表哥,那厉害不,脚一跺,整个镇子都乱颤啊。可是,可是,呵呵,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大舅啊,专门就能收拾你大表哥,呵呵!”
“啥——,这?”听到三裤子简略的讲述,望著他那诡秘的笑容,我又转向车窗外,瞅著黑压压的人群,我茫然地吱不著:“这,这,这,”
……
(一百四十六)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
从黑压压,密不透风的人墙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急促的、令人心烦意乱的 锣声,随即,我便隐约听到大舅那再熟悉不过的、粗重的、略带些沙哑的嗓音。
“广大社员同志们,广大社员同志们,大家都来看看吧,这就是××党的干部,这就是所谓的人民公仆。有这些人在,我们的国家还能好?老百姓还能过上好日子?人民公社,搞散了,咱们社员辛辛苦苦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底,都他妈的给折腾光了,拖拉机报废了,牛,也杀光了,公社办的厂子、企业,全他妈的破产了,厂房,都他妈的让公社干部用最低的¤钱,买去了,他妈的,这叫买么,这是变相的偷,名正言顺的抢,公社的土地,也他妈的快卖光了,以后,咱们可怎么活啊?”
人群燥动起来,叽叽咋咋地议论不停,压没了大舅的话音,大舅又狂敲起来 锣来。
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光,
“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大舅突然改换了话题:“肃静,肃静,大家看看吧,咱们这些人民的公仆,都他妈的是什么德性吧,啊,让我给大家伙,念叨念叨,啊,昨天,咱们的镇长清天大老爷,坐著高级轿车,他泡马子,真的,让我他妈的给撞上了,这小子那个sao腥啊,在外面胡搞还嫌不解馋,在家里,吃著碗里的,还惦记著锅里,总他妈的想著,想著,把小姨也弄到手,一有机会,就他妈的戏弄小姨子,摸小姨子咂,小姨子不让摸,他就火了,一口,把小姨子的咂咂,给咬掉了!”
“呜——哇,”
“啊——哈,”
哄——,人群登时沸腾起来,好事的人们,一边犹如苍蝇般地嗡嗡乱叫著,一边不顾一切地向前蜂涌著,一时间,镇政府的大门前,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比近在咫尺的自由市场,还要热闹十数倍。围观看热闹,这是同胞兄弟姐妹们最大的爱好之一,大家伙谁愿意错过这大饱眼福、大开眼界的机会呐。
“哈哈哈,”三裤子也控制不住地纵声大起来,一边笑著,一边冲我嘀咕道:“哥们,你大舅,可真是咱们镇的一个活宝啊,嘿嘿,”
“唉,”我不解地问三裤子道:“我说,这些事情,我大舅他是从哪掏弄来的呐?这些热闹事,他是怎么知道的呐?”
“呵呵,”三裤子告诉我道:“哥们,你大舅以前在镇政府打过更,白天,闲著没事,就处到溜哒,哪个办公室都窜,所以,镇政府里面的事,他都了如指掌,什么事情也休想逃过他的法眼,什么谁跟谁搞破鞋了,谁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