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急忙转动方向盘,汽车吱嗄一声,拐进一条新近开辟的、笔直宽阔的街路上。我一边Cao纵著方向盘,一边悄悄地环视一眼公路两侧,哇,竟是一家又一家正在忙碌著的小型工厂:“豁豁,这都是些什么厂子啊,这是干么呐,咋忙得热火朝天啊!”
“嘿嘿,哥们,这是俺们镇上的钆钢厂,”三裤子自豪地介绍起来:“哥们,俗话不是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么,俺们小镇虽然没有像样的山可靠,也没有值钱的水可依,但是,咱们的小镇却靠著全国最大的钢铁厂,于是,镇里许多人,就玩起铁来了!怎么样,哥们,还是咱们故乡好吧,啊,咱们故乡,最富,钱,最好挣!”
这话,可不是三裤子一个人胡吹,故乡的人们均无一例外地对此话达成了共识,他们坚定地认为:这世世代代生活的小镇,才是全中国最为美好、最为富庶的地方!并且,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与这里相比!
闯荡江湖归来的游子亦是如此认为。外国他们尚没有去过,如果有幸出回国,归来后他们也必将认为自己的小镇,乃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地方。不仅如此,他们还以各种贬损的言词,历数其它地方的所有缺憾,以至于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听起来简直就是一所人间的地狱。因此,小镇上的人们能为自己有幸生长于此而倍感骄傲、无比自豪!
“呶,”铁蛋接茬道:“呶,力哥,那家最大的,厂房最高的钆钢厂,是蒿姐开的!”
“啥,”听到铁蛋的话,我几乎停下汽车,双眼呆呆地望著据铁蛋说是表妹小蒿子开办的小型钆钢厂,身后的老姑则认真地补充著:“小蒿子,现在可了不得喽,钆钢厂不说,你看那大院子吧,跟生产队的差不多啊!”
“哼,”三裤子则很不服气地嘟哝起来:“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还不是借她大哥的光了,没有她大哥,她哪来这么大的院子啊。还有,她开钆钢厂,不用交电费,光这一项,每年就得多剩多少钱啊!……”
“蒿姐好像没在厂子里,”铁蛋扒著车窗,一脸羡慕地望著忙碌的钆钢厂:“你看,她的车,没在院子里啊!”
“力啊,还楞啥呐,往右拐啊,”在老姑的催促之下,我又慌慌张张地将汽车拐进一条狭窄的、弯弯曲曲的、砂浆横泛的街路上,放眼望去,在公路左侧,极不合谐地出现一处空旷的开阔地,一幅巨大的横幅引起我的兴致:“×××镇经济开发区!”
……
(一百三十二)
“豁豁,×××镇经济开发区!”我以玩世不恭的目光望著巨大的横幅,同时,嘿嘿地嘲笑道:“呵呵,巴掌大的小镇,也搞起了所谓的经济开发区,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哥们,笑什么笑哇,”三裤子则认真地介绍起来:“这是咱们小镇刚刚成立的开发区,你看,场地已经平整好了,就准备著招商引资了!”
“嘿嘿,”铁蛋子插言道:“力哥,开发区落成典礼那天,大表哥还代表镇政府,讲了话呐:嗯,嗯,”铁蛋模仿著大表哥打官腔的滑稽相:“嗯,嗯,为了适应改革开放大好形势的 要,为了发展我们×××镇的经济,经上级政府批准,×××镇经济开发区,今天,正式成立了,……,”
“呵呵,”我可没有闲心理会不谙世事的小铁蛋,而是撇了三裤子一眼:“那,有人来投资么?”
“没,”三裤子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有,这片土地,圈起来以后,就一直空闲著!掐著指头算来,大概有好几年了吧!”
“什么?”我惊讶道:“唉,咂咂,咱们家乡的土地,本来就少得可怜,现在,又到处乱盖房子,唉,这点土地,眼瞅著就要占没了!这,这么好的耕地,又胡乱圈起来,搞什么所谓的开发区,大表哥啊大表哥,你可真能瞎胡闹啊!”
“力哥,”小铁蛋却不以为然:“土地占没有了,又能咋地,现在,种地根本就不挣钱,没有土地了,大家都变成城市户口了,不是更好么?”说著,铁蛋得意地告诉我道:“力哥,咱们的家乡,已经由人民公社,正式升为镇啦!听人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并入市区喽!”
“是么,”我咧了咧嘴,有意无意地瞅了瞅故乡的小镇:镇子虽小,却亦五脏俱全:镇党委、镇政府、镇电业局、镇邮政局、镇派出所、镇法院,一应俱全,样样不缺,应有尽有;洗浴中心、歌舞餐厅、洗头屋、按脚室,随处可见。
“哟——,”汽车刚刚驶入小镇,突然,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阵阵时断时续的哀乐声,以及剌耳的高音大喇叭的嘈杂声:“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死人了,办丧事呐!”三裤子淡然答道。
“豁,真热闹啊!”我感叹道:“死个人,就大Cao大办,真跟唱大戏似的!”
“收钱啊,”铁蛋解释道:“力哥,你真是少见多怪!”
随著汽车的行进,哀乐声和嘈杂声渐渐远去,绕过喧嚣不已的狭窄街路,眼前便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已经狻具一定规模的贸易市场。乱纷纷的市场里,人头躜动,唏唏嚷嚷,热闹非凡。烂菜叶子